四周垂垂被濃霧包抄,我正為這南朝蘇晉與史乘工筆所不符的派頭與脾氣暗自感慨時,卻見蘇晉自薄薄的霧氣那方看向我這裡,眼神並不鋒利,卻帶著萬年寒潭半的冰酷寒漠。
“我……隻是想讓你,”她垂眸,又一滴淚滾落下來。“消弭我身上的咒術……冇有……冇有……”
“這但是難堪鄙人了……我不過一介小小凡人,又那裡能窺得這天道呢?不過是揭開了一隅罷了。”
“陛下,”忽又有一人站起,“國庫餘糧所剩無幾,如果再次開倉賑糧,必將會不留顆粒。望陛下三思!”
“凝木女人好癡情。”蘇晉笑意盈盈地悄悄拍了鼓掌掌,“隻是凝木女人非陛下不成。陛下可一定……非凝木女人你不成啊。”
凝木一刹時就睜大了雙眼,麵色大變:“你……”
“陛下,西王近幾個月來不竭練習西晉軍,恐怕……”
“不過是楊煜一人罷了,凝木女人也無需……如此看重。”
蘇晉微微頓了筆,看著那一本散開了線的古籍,似是有些不滿地搖點頭,又謹慎翼翼地翻過一頁,拿過一旁的金絲絹布細細比對起來。
下一刻,就瞥見他似笑非笑地輕嗬了一聲,低頭再次專注於案幾上的各種古籍中。
皇宮還是阿誰皇宮,金鑾殿還是阿誰金鑾殿,隻是殿上正坐之人已經不複當初的神武飛揚,漂亮的麵孔上較著有了光陰留下的刻痕,麵色也有些頹廢,隻要那一雙深如寒潭的雙眼,一如當初,冇有竄改。
蘇晉筆下不斷,還是垂著眸冇有抬眼看向凝木,倒是輕吟了一聲,笑道:“凝木女人,這話可不能胡說。鄙人……隻不過是適應天道罷了。”
“――全因,妖女一事!”
“你開口!開口!開口!”
“天道多變,它在想甚麼,我們完整無從得知。”
那一張絕世無雙的麵龐之上,早已冇了夙來的明麗與笑容。
她緩緩搖了點頭:“我冇有……我冇有要你幫他。”
“若隻是如許,那也還可。”
“你――!”
“或許……陛下的命該當如此呢。”他話至此處,又像是想起了甚麼似的輕啊了一聲。“凝木女人也不必為此事困擾,這人間有無數人,也有無數能夠。女人乃死物蒙靈而成的精怪,少說幾百年也是能活得的,陛下去了……自當會有他報酬女人披衣撐傘,談笑晏晏。”
“陛下,淮南饑公浩繁,災黎連連!還請陛下……”
凝木嘲笑一聲,“好,就教國師,何為天道?”
“此一事,並非全然是我所一手導致。”他提起一旁硃筆,在古籍上寫了些甚麼後複又擱回硯台。“你本日來此尋我,想必已是傳聞了陛下的命格之說吧?”
凝木張口結舌。
朝堂之上頓時一片沉寂。
一言官上前諫道:“陛下,自淮南一帶已有十年旱澇不竭,今秋又顆粒無收,請陛下開倉賑糧。”
“陛下,恕臣直言,淮南一帶旱澇已久,本地知府卻一事不做,該當問斬。”
凝木張了張口,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他這一副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態度實在令民氣生肝火,我瞥見凝木一下子蹙緊了眉,握手成拳,卻在他事不關己普通冊頁翻動聲中垂下了肩膀。
“陛下生為帝王命,倒是運不改道,破七分,手足見血,子孫毀。”
又有一人從凳上站起,行了一禮:“陛下,三聖水患嚴峻,四周已有瘟疫伸展,請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