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乃是靈醒之輩,先前雖因被搔到了癢處而有些失色,可此時一聽李貞將話題繞到了此處,立馬警省了過來,曉得李貞這是要進入此行的正題了,故此,也冇急著答話,隻是笑嗬嗬地看著李貞,裝出一副懵懂的模樣等著李貞的下文。
“是,父親。”長孫衝不敢再多問,恭敬地應對了一聲,退出了房去,倉促趕回了二門廳堂,入眼便見李貞恰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大位上落拓地品著茶,彷彿一點都不介懷長孫衝去了很久方回普通。
“父親,您看……”長孫衝見自家父親半晌冇動靜,心頭不免有些子急了,偷眼看了看長孫無忌的神采,摸索著問了半截子話。
李貞笑了笑,一副毫不介懷狀地揮了揮手道:“司徒大人乃脾氣中人,孤能瞭然,竊覺得德育雖為國之底子,然律法方是國之繩尺,法若不可,德則不固,德一敗,則大亂必起,百姓必將又將有難矣,司徒大人覺得然否?”
“孤有三問,其一,按法家之學說,犯警古,不循今,主張時移而治不易者亂,而儒家卻主張循古禮,以立德,主張大同,二者格格不入,何對何錯耶?”李貞淺笑著拋出了第一個題目。
李貞這個題目問得極其古怪,自漢武帝遵儒以來,儒家便已是皇朝的支流思惟,而法家自暴秦滅亡以後,便已遭鄙棄,長孫無忌雖是大唐屈一指的法律專家,可根骨裡受儒家的影響卻深得很,並不承認法家那一套,此時聽得李貞如此問,心中自是大惑不解,鬨不明白李貞究竟在搞些甚子花樣,遊移了好一陣子以後,這才謹慎地答道:“老臣覺得德先而刑後,當一準於禮也,出禮則入刑矣。”
“太子殿下仁愛,老臣、老臣愧不敢當,來、來人,快,請太子殿下就坐。”長孫無忌就躺了下來,一雙老眼儘是感激之意地看著李貞,微喘著粗氣,一迭身地讓下人們去搬錦墩。
李貞乃是有備而來,自冇希冀著三言兩語便能打動得了長孫無忌,此時見長孫無忌無動於衷的模樣,也冇放在心上,笑著伸脫手去,為長孫無忌掖了掖漏風的被角以後,這才接著道:“昔年孤曾精研司徒大人所著之《律疏義序》,深喜此中之‘德禮為政教之本,科罰為政教之用,猶昏曉陽秋相須而成者也。’一言,竊覺得換而言之,當德主而刑輔,不知然否?”
這個題目極其鋒利,若不是對儒、法兩家有著深切熟諳之人,斷冇法問出這麼個題目來,饒是長孫無忌原就曉得李貞飽覽群書,見地過人,可還是被李貞這連續串的題目砸得目瞪口呆,沉默了很久以後,這才苦笑著道:“依老臣看來禮者當是今禮也,時人公認,而朝廷亦然者,則為禮也。”
長孫無忌這才驚覺本身失態了,老臉可貴地紅了紅,順勢便躺了下來,陪著笑道:“老臣失態,讓太子殿下見笑了,忸捏,忸捏!”
人之將老,便會為最知心的人做出各種的安排,以確保其之安然,此乃人之常情,即便似李世民這等巨大之帝王也不例外,對此,長孫無忌心中自是稀有得很――前番征高句麗之際,李世民在牛欄崗一戰中力排眾議地將撫敵以後的破軍大功交給並不尚武的本身,怕便已閃現了安排後事的苗頭了,而此番《移民疏》一事來得更是蹊蹺――以長孫無忌對李世民的體味,他毫不信賴李世民會看不出此策將會形成朝廷多大的混亂,可卻還是不出言禁止李貞的上書,如此一來,那就隻要一種能夠性――李世民此舉也是在未雨綢繆地安排著後事,隻不過此中的奇妙究竟如何,長孫無忌一時候也看不如何透,可有一條他倒是清楚的,那便是總角之交再重也重不過社稷之傳承,親信再親也親不過自家兒子,萬一此番不能與李貞達成個讓步的分歧,那長孫世家的將來隻怕一定光亮,何況長孫無忌很清楚此番征高句麗不堪的成果對李世民的打擊極大,彆看李世民大要上看起來冇甚麼竄改,實在內心裡卻已是傷得極重,連帶著身材都大不如前了,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講,要想複原實是難上加難,萬一李世民如果就此放手駕鶴而去,長孫世家何去何從那就隻要天賦曉得了,有著這等忡忡的心機在,長孫無忌又怎能不心頭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