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秋白忽而轉圜了情意,情願放茹雲出府,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曾經心心念唸的自在與逃離,現在唾手可得,但是她卻並冇有料想中的歡暢,反倒感覺心下非常的沉重,總有甚麼東西在心下牽掛著。
劉虎放了一盞大紅袍在桌上:“少帥,請用茶。”
芳嬛吟吟笑著,將她那雙保養得宜的手伸了出來,而後覷起眼,自個細細地賞識了起來。現在這指甲已經修的晶瑩剔透,白玉般的手指上套著一枚巨大的鑽戒,小巧地翹了起來。
茹雲望著劉虎,淡淡一笑:“感謝你,劉副官。”
“冇有……”劉虎輕聲回道。
陶秋白僵挺地坐著,臉朝著火線一動也不動,睜著一雙狹長的眼睛,空茫失神的直視著窗外的大雪。
劉虎作揖道:“聽您的指令,送少奶奶……”
不過府裡頭,大家都曉得,沈茹雲不愛擦脂抹粉,因此這些玩意兒,陶秋白一概都是扔給了芳嬛的。
“少奶奶……”劉虎忽而喉頭哽嚥住了,他清楚曉得少帥的情意,但是為何他又要放少奶奶走呢?他實在是有些看不透,但是又不好違背陶秋白的指令。
從冇有甚麼能夠使得這位少帥有如許大的情感顛簸,除了她……劉虎心下悄悄想著,不由得蹉歎了一聲。他拾起了地上的碎片,而後行了個軍禮便悄悄退出了門外。
芳嬛邊說邊朝著打扮台怒了努嘴,上頭擺滿了瓶瓶罐罐,都是陶秋白的幕僚從歐洲返來的時候帶的。
聽罷,陶秋白的眉頭直擰到了一處:“她可另有留下甚麼話麼?”
“好甚麼好呀。”芳嬛冒充嗔道,而後裝模作樣地歎了一聲:“我實在常日裡也甚少保養的,都是秋白呀,這凡是得了甚麼新奇的洋貨,老是第一個送來給我試用。”
陶秋白始終冇有來,劉虎扶著茹雲上了獨輪車:“少奶奶,少帥隻讓送您到這兒了。接下來,您去哪兒都是您自個的事情了,還望保重。”
小翠心下天然也是一清二楚,不過麵上仍舊笑道:“那都是爺疼惜主子呢,可不是這府裡頭一份的賞。”
說到這裡,劉虎也曉得略有不當,忙改了口道:“已經送她上獨輪車走了。”
小翠恭維道:“所謂綠葉襯紅花,最是得宜。何況這身旗袍一看就是寶貴,又不刺眼,想來太太穿了恰是合適呢。”
書房,陶秋白一隻手倚在案上,一隻手夾著雪茄煙,正在大口大口地抽著。地上滿地的菸頭,這已經不曉得是他抽的第幾根雪茄了。
芳嬛笑了笑,不過迴轉過身去,望著衣櫃旁吊掛著的那一身茶青色的蘇稠旗袍:“你看,我穿這一身,可還壓得住?”
冷冽的雪花落在茹雲兩腮上,茹雲感覺彷彿有無數個孩子的小手,在她鼻尖上,眼皮上,嘴唇上,撓著癢癢。
牆頭上的瓦當草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的眨眼,竟然長了半人高,茹雲忽而感覺,這個時候仿若隻要悄悄一推,這陶第宅的整堵院牆頓時就會轟然傾圮。
罡風的吼怒而過,鋒利而激烈。一片,兩片,三四片,無數的雪花就像一片白花花的鵝絨,從天上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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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秋白抬了眼,見是劉虎,也不驚奇,隻神采黯然道:“她走了?”
芳嬛抬起手上的翡翠鐲子,對著那身旗袍比對了一番,唇角不自發地漾起一絲饒有深意的笑意來:“今兒個,我便穿這一身了。我倒是非要親眼瞧著這個沈茹雲被趕出府不成。並且,念著昔日的情分,我還得好好送她一程,送她走的遠遠的,最好啊……是再也不消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