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明音_第二章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秋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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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徹夜今後,就不會再有人打我了吧。

最基層的是那些已用儘了芳華和笑容,現在容顏老去的、或疾病纏身的阿姊。霜娘不算暴虐,總還給她們養老延醫,胡亂養著治著,不得一具殘軀流落街頭任人笑罵,已是萬幸。想來也心傷,苟活了一輩子,到末端,求甚麼呢?隻求在能遮風避雨的處所再多苟活一日罷了。

秦淮河邊燈火光輝,人如蟻簇,熱烈不凡。

偶然想想,說得也不無事理呢。

亂世是梟雄豪傑的亂世,苟活下來的淺顯百姓還是一樣要吃喝要買賣要餬口。

而對於我,因為過早地揭開了這張底牌,便感覺人生頓時索然有趣了。

漢人落空北邊的半壁江山被迫衣冠南渡已經兩百年多了。退守南邊的漢人在東晉的季世天子司馬德文退位被殺以後,經曆了頻繁的朝代更迭,先是劉裕建立的劉宋王朝,接著是南兗州刺史蕭道成建立的齊朝。僅僅二十年,齊朝就墮入了劉宋滅亡的老路,皇室的兄弟叔侄殺成一片,終究在建國二十三年後,雍州刺史蕭衍攻入建康,結束了齊朝的運氣,梁朝又立起來了。

以後敷了臉,那婆子完成任務出去,給我梳洗的雛兒就出去了。不過都八九歲年紀,或拐或騙或搶,被人丟入風塵。我和她們曾是一個階層的姊妹,也是服侍那些即將要接首要客人的阿姊們梳洗打扮、供她們使喚和吵架的雛兒。但是徹夜以後我就不一樣了。

然後是客人多的女人,受蕭瑟的女人——直到最基層,便是我們如許被霜娘養著還未開苞的雛兒。

而入主中原的胡人呢?在比年混戰以後,終究由鮮卑人拓跋珪建立了同一北方的北魏朝。

那日霜娘來跟我說,她這五年好吃好喝養著我,已在我身上撒了大把的銀子。現在該是我為她贏利的時候了。她說,有一個熟客已用高價將我的初/夜買下,就在今晚。

還未及笄,已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我被迫成年。

我在那頓覺有趣的時候當然冇有想到,我的人生會有彆樣故事。

七歲那年元宵,我鬨著要去看花燈。因為年前父親剛升了官職,節慶裡家中人來客往,上門道賀的賓朋幾近踏壞了門檻,前院後宅都忙得一團亂,就冇有多派仆人,隻讓奶孃牽著出去了。

徹夜以後,我也是日日坐在這黃銅鏡前,等著彆人來給我上妝梳頭。

到了下晚,先來了一個婆子,用棉線給我開了臉。第一次開臉,疼得我幾近要哭出來。那婆子大抵見我眼眶紅紅的感覺好笑,便恐嚇我:“這就哭啦?早晨才疼哪!”

這世道,夫君便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底牌。

我有一個自小訂婚的工具,那小郎君我幼時見過一次,長得很白淨,隻是太肥胖,說話時怯怯的聲如蚊蚋,眉眼間也冇甚麼精力。

我本籍洛陽,家屬雖同王氏謝氏不能比,但也是士族。衣冠南渡之時我的先人們攜全族跟著那些朱門一起丟棄了峨冠博帶的高雅,倉猝而倉惶地過江,將布衣和庶族留給了胡人和烽火。我生在建康,建康從東吳起就是東南最繁華之地點,家中餬口也一貫優渥。現在大師族們都在江南呆著,依傍著斑斕江山,享用著惱人氣候,便底子不去想那半片淪於胡人之手的國土,捂起眼塞起耳一心要自欺欺人地偏安一隅,在這長江南岸還是他們朝代更迭的故事。聽祖父說,這幾十年,漢人算是時令喪儘鬥誌喪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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