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換上潔淨的窄袖襦裙,侍女又幫我挽上髮髻,這才又送我歸去見高澄。
他走過來,伸手拉我的裙子,想要輕浮。
他探下身子打量著我,問:“武泰元年,你是不是在定州?那間花樓下,你同……獨孤信在一起。”
自從十四歲從春熙樓出來,我再未被人如此熱誠。現在不由惱羞成怒,說:“我夫君尚在,我怎會另嫁彆人?”
這無情的影象。
他見了我,笑道:“夫人當真國色,難怪宇文大半晌也不肯離,時候帶在身邊。”
人臣之節,守之以死。――
“不!”高澄傲慢地揮手打斷他,“她是宇文泰最敬愛的女人,我很有興趣曉得,如果我一向將她截留在鄴城,宇文泰會有何行動。”
河橋之戰,他曾捨生忘死,傷痕累累,幾近喪命。防備弘農,鎮守河南也都功勞卓著。在分開玉壁之時保舉了韋孝寬,更是成績了韋孝寬的赫赫申明。
高歡卻對勁洋洋,好整以暇地抱臂看著我,說:“嘖嘖,真是薄情的女人。那晚獨孤信為了你孤身一人和爾朱兆的步隊拔劍相向,連命都不要。當真是豪傑出少年,斬劍為紅顏。你都忘了嗎?”
我感覺好笑,便低頭一笑,說:“您不是也有氣壞他的時候麼。”
頓覺苦楚。一代梟雄,竟也有如此落魄風景。
話音未落,門外一陣響動,門被嘩啦一下推開,恰是王思政闖了出去,口中大喊:“毓公子!”
山窮水儘之際,世人看到一線朝氣,便都不時候刻看覷著他,不令他傷一分一毫,一向拖到勸降的人入城。除了投降,還能如何?
“唉!多年之前,宇文泰還在賀拔嶽帳下。賀拔嶽派他來晉陽摸索我。他當時才二十出頭,身長八尺,麵有紫氣,雄異之相。跟他談了一會兒我就極其賞識他,要他來我帳下效命,許他出人頭地。他說此行是為賀拔嶽而來,要先回關中去覆命。我一時胡塗,便放他走了。比及我派兵去殺他,已經追不上了。――我親手放走了一個最好的機遇。不然,大抵我早已同一北方了。”
幾年後,他孤傲地死在了郡守任上。
他想了想,說:“高歡現在病重,高澄手握大權。大抵隻要高歡親身開口,高澄纔不敢對夫人輕舉妄動。”又想了半晌,下定決計普通,說:“夫人放心,我天一亮便去求見高歡!雖未見得高歡會放你歸去,但總比落在高澄手裡強。”
他怠倦地笑起來,無法地說:“寡人病啦。病得很重。”手一指我:“都是給宇文泰氣的。”彷彿還在對玉壁之戰耿耿於懷。
我的心啪地一下摔了下去,摔得粉碎。
我點點頭,這才微微放了心。高歡既然病重,隨時棄世,在這類政權交迭的緊急關頭,高澄想必不會為了一個婦人去觸怒他的父親。
我悄悄說:“多謝王將軍此時此地還能保我全麵。”方纔一番驚嚇,驚魂不決,也說不出甚麼話來了。
但是他的全盛期間疇昔了。一代名將,大抵也就如此這般閉幕了。
他回身走了。高大寬廣的背影在夜色中如此落寞。
被逼到角落無處可藏,隻能強打起精力否定:“我不熟諳獨孤信。”
臨走前,王思政又拜我,沉痛地說:“王思政投降仇敵,已是對不住丞相。夫人放心,王思政在鄴城,畢生不為高氏帶兵與丞相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