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還是罵道：“小？他吃喝嫖賭哪樣不會？光不會好好讀書！於宦途也不知長進！我鄒氏家門不幸啊！”

“好。”祖父點點頭，“他對我家有大恩德，我要好好謝他！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他救了我的明音啊……”

①大同：南朝梁武帝年號。是以時仆人公在建康，故用梁朝年號，非筆誤。下同

他領著我快步走在前麵，直是腳下生風地小跑起來，一起大聲喊著：“老郎主②！老郎主！明音女郎返來啦！”

小時候陸管家最心疼我，常抱著我去街上買糖吃。他或許認得出我。

父親見我如許，歎了一聲：”罷了，為父無緣看著你長大，但能親手籌辦，送你出閣，也不枉我們父女一場。”

我尤不甘心，詰問：“那麼老鄒公呢？”

他說：“我要娶你為妻。我非常想娶你為妻。”

晚餐後，祖父和父親尤拉著我乾脆多年的舊事。傳聞奶孃在秦淮河邊丟了我，又悔又懼，第二天就吊頸了。

我低頭撫著他光滑的胸膛，悄悄說：“好。”

我低頭向她施禮：“阿姨③，多年不見了。”

我心中一暖。在顛末這麼多事以後，在我的手沾上淋漓鮮血以後，他還情願娶我為妻。我已不肯再跟他分離。哪怕他今後另有妾室，我也不在乎了。

他說：“這麼多年，我的設法都冇有變過。能娶你為妻，是我感覺人生裡最好的事情。”

他曉得我的心機，撫著我的頭髮：“他們不曉得的。你被迫離家多年，現在好輕易回到建康，也該歸去認親，你是有孃家的，你是家裡的嫡長女，該風景出嫁。”

④大人公：南北朝期間稱呼公公為“大人公”。《顏氏家訓》：古者，子婦供事舅姑，朝夕在側，與後代無異，故有此言。丈人亦長老之目，當代俗猶呼其祖考為先亡丈人。又疑“丈”當作“大”，北間民風，婦呼舅為【大人公】。

⑤爹：南朝稱父親為“爹”。《南史．蕭憺傳》：人歌曰：“始興王，人之【爹】，赴人急，如水火。何時複來哺乳我？”

我哭著又俯下身去磕了一個頭，哭著說：“是不孝的孫女明音返來了！”

我回過甚去一看。雖十幾年未見，麵貌有了很多竄改，但我還是一眼看出了她是庶母藍氏。現在說話聲音都大了很多呢。

那仆人迷惑地看著我，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俄然大呼：“莫非你是明音女郎？！”

“是。”我指著賀樓齊，“這就是他的侍衛，護送我返來的。”

我的內心出現一陣輕柔的瀾漪。他不肯我再因為出身受人熱誠。他為我想得那麼多，那麼遠。我另有甚麼可作更多的要求？以鄒氏嫡長女的身份嫁給他，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

說來奇特，傳聞阿母不在了，我竟流不出淚來。在影象裡，那已經是一個固然慈愛，但已經非常恍惚的影子。

祖父見她走遠了，說：“彆理她。你母親不在了，她就整日拿大！”

祖父對著那胎記看了半天，頓時嚎啕出聲：“明音啊！這麼多年你去了那裡呀！！你祖母和你的阿母都已經不在啦！！太遲啦！！”

他非常歡樂，佝僂著背拉著我的手到天井廊下，指著那些尚在開放的菊花說：“你看，你看，菊花，都還在哪！我讓他們用心侍弄，我的明音，最喜好菊花，是不是？”又轉頭看著我，無窮傷感地說：“你那隻花子，自從你不見了，他也跟著你不見了。必然去找你去了！找不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