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半空中愣住。
——馬車俄然停了下來。賀樓齊一把翻開車簾子,瞪著我:“娘子同意了?!”
我從館驛出來,一起失魂落魄。
我一把推開他,怒道:“昔日範蠡將西施送給吳王,公子又何必愛惜我如許的一個平常女子,而忘了平生的誌向?!”
賀樓齊詰問:“娘子這話是甚麼意義?”
他嘲笑一聲:“他為了獲得你捨得花如許的代價。”又問:“不然呢?”
不過是情愛吧。不過是一個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有甚麼難分難捨。前麵另有萬千風景等著他一一撫玩。
身邊桌案上一隻青瓷蓮花水罐蹡然摔落在地。摔成一地碎片。
是的,我從不全然信他,但我卻那麼愛他。
他這副九轉柔腸,如何敵得過宇文泰冷心冷肺?
我低低說:“不過是一個女人,他是能捨得下的。”
夢醒了,了無陳跡。
他愛我嗎?很愛吧?可我向來都不是他的胡想,隻是一個夢。
忠臣良將。江山美人。人生中光影龐雜,應接不暇。
門口兩個仆人說話間就要去攔他,我罵道:“混賬東西!來尋我的客人你們也要趕走嗎?”
賀樓齊氣得一拍車輪:“那你們呢?!你家已經先承諾了我家將軍的求婚!一女豈能許婚兩家?!宇文泰這是奪妻之恨!”他恨得像是要扯下車簾子將我拖出去暴打一頓,雙眼暴瞪:“你如何能承諾?”
他站在書房門口,一身青布袍,長身玉立,神采中掩不住的擔憂和不安。我走疇昔,見他麵色有些蕉萃,衝他悄悄一笑。
說得我心中一苦。相伴這麼些年?
可必然要扯出來由來。哪怕胡編亂造天馬行空,也比冇有強。
直到斜月西沉,我才分開。他緊緊抱著我,竟流下淚來,說:“莫離,我會去接你……你要等我。”
我伸手將她緊緊攬在懷中,和順著聲音說:“阿孃會在另一個處所,等著金羅長大,便能夠來看阿孃了。”
我已回身上了馬車,拉下簾子了。
我緩緩抬起眼,看著他,說:“我若不承諾,我百口高低該如何?你們何時才氣北還?公子莫非要平生都困守在這裡嗎?現在不過是舍了我一個,皆大歡樂。”
我扶著她柔嫩的臉,說:“金羅今後要聽阿父的話。”
“公子進退維穀,我鄒氏家門式微。長安揮師南下。”
我幾近被箍得斷了氣。
賀樓齊躊躇了一下,說:“將軍傳聞了一些事情,早間的時候到府上來拜見,你那阿乾說你見高朋去了,不在家中,冇有讓他進門。我見他一整天悶悶不樂,便自作主張上門來探聽探聽,誰想正遇見娘子返來。”
她認得賀樓齊,這話也是說給賀樓齊聽的。
我噗通一聲,在他腳邊跪下。
我淚水漣漣,捧著他的臉,細細看他。他三十五歲,眉間眼角有了紋路,滄桑而不甘。如一塊白璧陡的生了裂縫,令人扼腕。
我伸手撫著頸間的菩提子。那大要絲絲縷縷,交叉膠葛。一如人間情慾,你愛我,我愛他,幾重糅雜,愛恨糾葛。誰還看得清本來臉孔?
正要上車拜彆,藍氏俄然從內裡跨出來,問:“明音這是要去哪兒啊?”
他走過來一把將我從地上拉起,狠狠地揉進懷中。
我心中無窮悲苦,倚著車壁輕聲說:“主上要將我嫁給宇文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