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明音_第十章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冬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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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戴好衣服,騎著馬跟著宇文泰的步隊迤邐往洛陽而去。

走了不到半日,繞到黃河邊上。

他抬眼望著鉛灰色的天空,一滴清澈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在那沾滿灰塵和血汙的臉上劃開一道清楚的陳跡。滴落在染血的地上,很快消逝不見。

洛陽,神都洛陽,昔日繁華的帝都,滿城牡丹花開,先祖們世代餬口的處所。祖父魂牽夢繞念念不忘,卻從冇有親目睹過――我要去洛陽了。

我是有多久冇聽人提到“建康”這個詞了。淚水頃刻澎湃。

雪越下越大。這一年的初雪,暴風捲著雪片吼怒而下,打在臉上如石子砸中般疼。我緊裹著大氅,騎在頓時吃力地向洛陽而去,回顧時,霧氣濃厚,遠處那片郊野已被隱在一片茫茫紅色中。

我推開宇文泰的手,在他身邊蹲下來。

我曾經覺得本身很不幸,但是起碼,我還活著。我還能在這滾滾黃河邊,為這些殉葬於期間的生靈,抽泣。

我驚駭得頭髮都要豎起來,向後躲去,又觸到一人,斷了一臂,斷口露著翻卷的肌肉和白骨。抬頭朝天,似在大喊。隻是已經再也發不出聲了。

然後他說:“以是不能把女人帶到疆場上。”

他還冇有死。肚子被刀劍切開,腸子流了一地。隻怕命在斯須。

一隻手悄悄扶在我的腳上。我嚇得今後一退。

那些已經冷卻生硬的屍身在空中劃過一條生硬的弧線,直直掉進滾滾黃河,一個水花都冇有,便再也不見了。

今後這世上,再也冇有這小我了。

我要去洛陽見我的心上人。

其他各營紛繁籌辦起拔。氣候冷了,苦戰多日的軍士們都急著回家。

聽到此,我的一向懸著的心忽地墜到地上,隻感覺砰一聲響,砸得胸腔生疼。

我有甚麼資格恨他?是我本身太老練,把如此慘烈的情狀說得那樣輕浮。

可我還是恨他。我鬆開那兵士的手,撲到他身上去打他。

但是他的腳下,又有多少不甘瞑目標白骨?!

獨孤公子在洛陽,也將青史留名了。

這個少年,將他未過門的老婆留在斑斕繁華的建康,本身跟著陳慶之北上,經曆了四十多場戰役,攻陷三十多座城池,或許沾沾自喜,自發得已為他們掙得一個好出息。

擺設在黃河邊的雄師前一刻還在對陣,攻陷洛陽的動靜一傳來,頓時偃旗息鼓,兩邊作罷。

地上那兵士聲音微小,氣若遊絲:“救救我……我不想死……”

獨孤公子同賀拔勝帶著三千人夜渡黃河,繞過了陳慶之直取洛陽。其間四周已投元顥的城池聞訊紛繁複叛。他們在城下鏖戰數日,城破,元顥逃至臨潁。獨孤公子乘勝追了疇昔,元顥走投無路,在臨潁館舍自縊身亡。

卻在南歸前的最後一天,死在了黃河北岸。

焦灼,煩躁。度日如年。一每天落空耐煩卻又毫無體例。

我一把抓住,雙手合在掌心,說:“你不會死。”

歸去見父母,見妻兒,見戀人。

四下望去,儘是如許的殘肢斷臂,儘是如許枉死的生命。

元顥已死,陳慶之冇了火線,何必還要苦戰下去。梁主對北伐冇有野心,本是藉機光複黃河以北萬裡國土的好機會,陳慶之多次上表要求梁主增兵北伐,卻得不到一絲迴應。七千人孤軍深切一起轉戰本就隻是為彆人做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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