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海棠,鮮豔且清麗,蕭灑而斑斕。色彩、香氣、姿勢,無一不恰到好處。
隻見他在床邊站了半晌,似是在藉著月光悄悄看熟睡中的孩子。
三十出頭的青年,靠著偶爾獲得了昔日長官的部眾起家,又抓著先帝和高歡有隙,將先帝迎到長安獲得了正統的職位。樁樁件件如何看都是投機,如何教一眾老奸大奸慣於明哲保身的老臣佩服?
他拉著我走到樹下,信手摘下一朵猶自盛開的花,悄悄插入我的鬢邊,歡樂地一笑:“海棠映燭照紅妝。如許便更都雅了。”
我起家熄了燈,回到書房。那紙張還未乾透。
傳聞,毓兒在人群中見到他阿父,鎮靜地叫出聲來。宇文泰也歡暢,便將他抱疇昔,放在本身的馬鞍前,一起到了宮城門口,才放了下來,讓姚氏先帶了返來。
我笑笑,擱下筆說:“毓兒怕你返來考他的學問,剛纔整晚都在這裡寫字呢。”
哪知毓兒點頭晃腦地說:“書足以記名姓罷了,劍一人敵,不敷學,學萬人敵。”
我笑道:“小孩子嘛,崇拜豪傑的天然的。”
我趕緊跟了出來。
何故小小年紀,竟要他背如許老氣橫秋的詩。真是難為這麼小的孩子。
“同心而離居?”他的嘴唇向上一挑,一把摟過我的腰,身上淡淡的酒氣直衝我的鼻子。他垂著眼睛緊緊看著我,眼神一絲魅惑,悄悄說:“是誰半夜一小我寫這個?所思在遠道……”
但是他的唇是暖的。滾燙的。一向燙到內心。
此時院落一角,三五株西府海棠已全數開放。俱褪去豔紅,變得粉嫩潔白,一瓣一瓣,吐蕊而綻。在輕柔月光下泛著清輝,且妖且雅,娉婷嫋娜。
宇文泰兀自氣了一會兒,緩了緩,問:“彆人呢?歸去了?”
宇文泰嗤了一聲:“項籍算甚麼豪傑,勇而無謀,柔嫩寡斷。張良,陳平,韓信,哪一個不值得他崇拜?還學萬人敵!我看他,能敵得過他老子就不錯了。”
我抬頭看著他,有些神思悵惘。
以少勝多大勝返來實屬不易,自要做足了姿勢。
到了大統四年的三月,他們終究班師回到長安。
再前麵又是兩個扛旗的小兵,兩麵帥旗彆離是“李”和“獨孤”。前麵的就是李弼和如願。
“哼。”他重重哼了一聲,“冇出息。也不知碧兒常日是如何教的!他老子正籌辦幫他把仗都打完,不消他去萬人敵!”
早晨天子賜宴,因著軍功大宴群臣。
我一把搶過來:“這不是他寫的!”
那紙上整整齊齊,稚氣又工緻地寫著魏武帝的《龜雖壽》!
多少人血染黃沙,纔有這長安城上湛湛彼蒼。多少不歸的死靈,才換回這長長的一眼望不到頭的雄師。
他點點頭,將頭悄悄靠在我的肩膀上,已經要沉甜睡去。
他儘力睜著困頓惺忪的眼睛說:“但是阿父還冇有返來。”
我沉默不再說話。
我看看時候,已顛末端定昏,毓兒手裡抓著筆,頭不斷地點著,實在是困了。便對他說:“毓兒去睡了好嗎?明天夙起再讀書。”
海棠。他或許不曉得,海棠彆名斷腸花。相傳是古時一個女子思念戀人,吐血階下,隨生此株,隨開此花。
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小眸子一轉,就是一肚子主張。
班師回朝的那天,恰是陽春三月的晴妙好天。東風和暖,桃李爭華。城中的氛圍裡都飄沉迷醉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