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馬提轡，直奔臨江縣裡。

這封信是張鐸寫的，也是多年以來自我分開臨江縣，張鐸給我些寫的第一封信。到我家裡送信的人恰是張達，數年不見，竟從之前稚氣未脫的白淨少年，長成了棱角清楚的鬚髯壯漢。我原想好好接待遠道而來的張達，但是他來時的那一臉沉重的神采，卻讓我不由得擔憂起這封信的內容來。

張鐸早推測我連日未食，定是饑腸轆轆。半晌以後，一桌酒食被一個我未見過的新麵孔端了出去，張鐸轉頭和我說：“甘兄想必一起上何嘗飽餐一頓，弟懇請甘兄趁此機遇務必吃些飯食，以規複體力，待部下燒水結束，再沐浴潔身不遲。”

眼看要把一疊文書全都閱遍了，心中垂垂生起一絲絕望，全數翻過後，公然是料想當中的一無所獲，我不由暗嘲本身尋覓婉兒的遺言，也隻不過是心存幸運，圖個心機安撫罷了。苦死等待我這般無情、絕情的蕩子，恐怕她對我的恨意早已遠遠賽過愛戀了吧。

帶著跟隨我的兄弟下了山，我又順道拜訪了在縣裡安家的黃瀧，說話當中，他的一句慨歎讓我印象很深，厥後也確切應驗了他的話，他說：“濟天幫雖猶在，可這墊江之上就再無錦帆賊了。”

門子見我如此誠懇誠意，早已冇了防備，這會兒反而勸我毋要哭壞了身子，便回身辭職了。

初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91年，那年我二十八歲，當我還在混跡於劉焉麾下，胡想著有一天能出人頭地的時候。一封來自故鄉臨江縣的手劄，成了我長生難忘的惡夢。

我止不住低聲慟哭，懊悔與自責交叉在心中，回想中那向婉兒許下的誓詞；那在月光下浪漫密意的吻；那兒時在“三生石”上的幸運光陰，與婉兒相處的一幕幕如湍流的江水湧現在我的麵前，既曉得這些誇姣將不複再有，腦袋頃刻熱脹，灼痛得如燒紅的鍋底，心臟卻刹時拔涼，酷寒得如北方的深冬。就在這一刻，我乃至感受不到了本身的軀體。

我打量了一下房間，內裡空無一人，傢什擺放一如疇前，隻是少了人打掃，一層薄薄的灰塵覆蓋在整間屋子。

正難過間，俄然聽到背後一個熟諳而衰老的聲音說道：“你要找的應當是這個吧！”

我跟張達說：“你一起辛苦，到現在都未得歇息，我實在於心不忍。去蘇府奔喪，還是我一小我去吧，畢竟這就是我一小我的事。”

剛看到自縊兩字，頓時心如刀絞，四肢有力，我幾近攤到在地，張達從速上來攙扶。我茫然若失地看著張達，問道：“蘇婉兒，她自縊了？”

張達攬我進了我本來居住的房間，立在門口的，恰是張鐸。他趕快把我讓進屋內，我抬眼一瞧，素衣、素裳、素冠早就籌辦安妥，平平整整地擺在幾上。

我繞過前堂，沿著院廊向後院去。隻聽得天井中風吹草動，極似女兒家的竊保私語，我低著頭緩緩地走，這????的聲音彷彿婉兒在我耳畔和順的話語，可我卻冇有感遭到溫馨，而是一陣慚愧再次湧上心頭，方纔風乾的淚痕，又添上兩行新淚。

胸中如有萬千銅錘重擊，滾燙的熱淚奪眶而出，駭得門子一驚，我隻泣道：“天井還是，草木還是，唯物是人非，故觸景生情。”

門子的話，也並不出奇，實在不管如何趕路，都是趕不上婉兒的葬禮的，可就算見不上最後一麵，也要到蘇府看看。固然連我本身都不曉得要看甚麼，但是這“必然要去看看”，卻成了我心中最激烈、最剛強的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