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之決江水也，民聚瓦礫。事已成，功已立，為萬世利。禹之所見者遠也，而民莫之知。故民不成與慮化舉始，而能夠勝利功。

凡亂者，刑名不當也。人主雖不肖，猶若用賢，猶若聽善，猶若為可者。其患在乎所謂賢從不肖也，所為善而從邪辟，所謂可從悖逆也。是刑名異充，而聲實異謂也。夫賢不肖，善邪辟，可悖逆，國穩定，身不危，奚待也？齊湣王是以。知說士，而不知所謂士也。故尹文問其故，而王無以應。此公玉丹之以是見信、而卓齒之以是見任也。任卓齒而信公玉丹，難道以自讎邪？

去宥

舟車之始見也，三世然後安之。夫開善豈易哉！故聽無事治。事治之立也，人主賢也。魏攻中山，樂羊將。已得中山，還反報文侯，有貴功之色。文侯知之，命主書曰：“群臣來賓所獻書者，操以進之。”主書舉兩篋以進。令將軍視之，書儘難攻中山之事也。將軍還走，北麵再拜曰：“中山之舉，非臣之力，君之功也。”當此時也，論士殆之日幾矣，中山之不取也，奚宜二篋哉？一寸而亡矣。文侯，賢主也，而猶若此，又況於中主邪？中主之患，不能勿為，而不成與莫為。凡舉無易之事，氣誌視聽行動不過是者，人臣且孰敢以非是邪疑為哉？皆壹於為，則無敗露矣。此湯、武之以是大建功於夏、商，而句踐之以是能報其讎也。以小弱皆壹於為而猶若此，又況於以強大乎！

孔子始用於魯，魯人鷖誦之曰：“麛裘而韠，投之無戾。韠而麛裘。投之無郵。”用三年，男人行乎途右，女子行乎途左，財物之遺者，民莫之舉。大智之用，固難逾也。子產始治鄭，使田有封洫，都鄙有服。民相與誦之曰：“我有田疇，而子產賦之。我有衣冠，而子產貯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後三年，民又誦之曰：“我有田疇，而子產殖之。我有後輩，而子產誨之。子產若死，其使誰嗣之？”使鄭簡、魯哀當民之誹訾也，而因弗遂用，則國必無功矣，子產、孔子必無能矣。非徒不能也，雖罪施，於民可也。當代皆稱簡公、哀公為賢，稱子產、孔子為能。此二君者，達乎任人也。

六曰：使治亂存亡若高山之與深溪，若白堊之與黑漆，則無所用智，雖愚猶可矣。且治亂存亡則不然。如可知，如可不知；如可見，如可不見。故智士賢者相與積心愁慮以求之，猶另有管叔、蔡叔之事與東夷八國不聽之謀。故治亂存亡，其始若秋毫。察其秋毫，則大物不過矣。

昔秦繆公發兵以襲鄭，蹇叔諫曰：“不成。臣聞之，襲國邑，以車不過百裡，以人不過三十裡，皆以其氣之趫與力之盛至，是以犯敵能滅，去之能速。今行數千裡，又絕諸侯之地以襲國，臣不知其可也。君其重圖之。”繆公不聽也。蹇叔送師於門外而哭曰：“師乎！見其出而不見其入也。”蹇叔有子曰申與視，與師同行。蹇叔謂其子曰：“晉若遏師必於淆。女死，不於南邊之岸，必於北方之岸，為吾屍女之易。”繆公聞之，令人讓蹇叔曰：“寡人發兵，未知何如。今哭而送之，是哭吾師也。”蹇叔對曰：“臣不敢哭師也。臣老矣，有子二人，皆與師行。比其反也，非彼死，則臣必死矣，是故哭。”師行過周，天孫滿要門而窺之，曰：“嗚呼！是師必有疵。若無疵，吾不複言道矣。夫秦非他，周室之建國也。過天子之城，宜橐甲束兵，擺佈皆下，覺得天子禮。今袀服回建，左不軾，而右之超乘者五百乘，力則多矣，但是寡禮，安得無疵？”師過周而東。鄭賈人弦高、奚施將西市於周，道遇秦師，曰：“嘻！師所向來者遠矣。此必襲鄭。”遽使奚施歸告，乃矯鄭伯之命以勞之，曰：“寡君固聞大國之將至久矣。大國不至，寡君與士卒竊為大國憂，日無所與焉，唯恐士卒罷弊與糗糧匱乏。何其久也！令人臣犒勞以璧，膳以十二牛。”秦三帥對曰：“寡君之無使也，使其三臣丙也、術也、視也於東邊候＜日晉＞之道，過，是以利誘，墮入大國之地。”不敢固辭，再拜頓首受之。三帥乃懼而謀曰：“我行數千裡，數絕諸侯之地以襲人，未至而人已先知之矣，此其備必已盛矣。”還師去之。當是時也，晉文公適薨，未葬。先軫言於襄公曰：“秦師不成不擊也，臣請擊之。”襄公曰：“先君薨，屍在堂，見秦師利而因擊之，無乃非為人子之道歟！”先軫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