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又問:“雲羅,你當真不再想一想。”
“雲羅,你悔怨嗎?”他走近,坐在她的身邊,倚在她瘦得咯人的肩頭。她不動,鳳服上的金絲銀線跟著他的行動烙入了慘白的肌膚。
恩旨下,她脫胎換骨,從冷宮帶來的一身肮臟早就被神采木然的宮女從裡到外狠狠洗去。
他眼中的笑意垂垂隱冇。他曉得她不會轉頭了。
真好,她終究能夠不消再笑。她倦然閉上眼。一聲聲昀兒垂垂恍惚不見。她竟忘了,那一年她叫做華昀……
斷龍石一下,她這平生就會停止在這豪華的陵墓中。
心口一陣陣劇痛,她的笑如一道劍刺破他的心中,他忽地瘋了似地喊:“昀兒!昀兒!為甚麼!……”
她終究又見到了鳳朝歌。銚鴀殩曉所分歧的是他身上慣常穿的烏黑長袍換成了現在刺目標明黃。他麵上含著笑,一身如昔日一樹白玉瓊花,還未聞見那沁鼻的芳華就已迷醉了宿世此生。
他想衝出來,兩旁的侍從倉猝拉扯不讓他靠近。她瞥見他臉上的驚駭絕望,那一聲聲瘋了似的呼號從垂垂落下的斷龍石那一邊傳來。
碧色飛濺,是令媛換來絕世的美。隻是現在代價連城的翠玉換成了沉沉無趣的鐵鐐,手上腳上都是。
他神采一白,手終按下,霹雷聲響起,一道巨石重新頂緩緩降下。墓門兩邊是存亡兩重,她含笑與他對望。
他眼眸流轉,皆是她了若於心的魅色無邊。他說,“雲羅,你還是這麼美。”
叮叮鐺鐺的鐵鐐的脆響在這間豪華的室中顯得很高聳。唯有她麵上笑意如昔,“鳳歌,你曉得的,我華雲羅這一輩子最喜好金玉纏身,權勢傍身。現在權勢冇了,總算另有一塊好地可埋。不虧。”
由鬼變人,也就小半天工夫罷了。就如繁華浮世能夠砥礪堆砌,看著歡樂光榮實在不過是一灘爛泥,一堆肮臟民氣。
“好,我成全你。”他漸漸退後,手按在門邊的一處凸起,慘淡笑了笑:“也好,生不能同寢,死能同穴。斷龍石一下再過百年後我就會來陪你。”
“不悔怨。”她笑,媚色初綻,引得他癡癡相望,“朝歌,你又不是第一日知我華雲羅。我決定的事從不會竄改。”
他慘笑,站起家來看著麵前斑斕豪華的統統。頭頂是巨大的夜明珠。金玉鑲嵌四壁,金粉銀漆畫就一幅幅塵凡浮華。就連她身下坐著的床都是一整塊白玉雕成,更不提金絲蠶被,妝台一件件代價連城的寶貝。麵前的統統怕是耗去了國庫的半數。
他說過,他要將她鎖在身邊一輩子。現在公然做到了。她曉得他一貫言出必行。隻是當時不知本日她成了他最後一件必做的事情。
“好。”她輕柔道:“我會等你來。這皇陵做得真合我的情意。”
華雲羅微淺笑,細緻不再的手謹慎撫平身上鳳服上一點點褶皺,枯瘦如骷髏的手腕上叮叮鐺鐺脆響,煞是好聽。就如當年她寵冠六宮時手腕上那一泓泓翠玉,她閒時喜好抖著腕看著它們一隻隻碰撞,破裂,最後紛繁落地。
他絕口不提被她刺死的凶暴婦人,就如他不提她在冷宮度過的整整一年的寒冬和盛暑。如無間煉獄的餬口,隻換來他本日一聲含笑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