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笑,本來是蘇晉。他白日裡受了氣睡不著來院中操琴解憂。
她正要回房,忽地琴聲又是一變,本來隻是沉鬱的琴聲如無形之物狠狠撞上她的心口。她彷彿被甚麼定住身形隻能呆呆聽著。還是方纔那一曲,但是此時聽來已完整不一樣的意境。
蘇晉麵上不耐煩,卻推讓不過華元嗣的熱忱相邀,遂承諾住在府中。
雲羅心中暗笑。蘇晉長相陰柔秀美,性子清冷。華元嗣威武,脾氣外向。梁國好男風,兩人說不定是一對。她想到此處不由看向華淩風。
“哇”的一聲,她終究受不了一口血嘔出。心口劇痛,不住喘氣,腦中更是亂得如要崩塌。“鏗”的一聲,琴聲猛地停下來。她癱軟在地上,腐敗的神智瞬息又返來,但是方纔腦中的幻覺已令她在鬼門關上走上一回。
雲散月開,腳步聲傳來,墨發披垂的蘇晉手抱琴,冷冷站在她的跟前。麵前的蘇晉與她先前所見的蘇晉完整分歧。他麵色慘白,配上俊魅陰柔的五官,如同地底而出的魅羅。他站在月下,肥胖的身材有一種陰冷的煞氣,令人膽怯。
眼中所見天上烏雲四合,四周陰風陣陣,亭中的男人長衣被風颳起,衣袂張揚如鷹翼,一頭長髮頃刻間散開,如同有了生命般狂舞。他手中越來越快,一首苦楚沉鬱的曲子成了一首從地底傳來的攝魂音。
華元嗣一聽笑道:“是極,你徹夜就住在將軍府中,明早再走。銚鴀殩曉”
梳洗罷,侍女們早就去安息了,房中沉寂。她靠在床邊隨便翻看書冊,繡閣中琴棋書畫一應俱全。她不喜女工卻喜好看書,恰好這幾日養傷連續看了很多。
她看了出神,忽地聞聲一道清幽的琴聲傳來。琴聲初時漂渺如有若無,若天涯飄來,垂垂曲調降落陰霾,如暴風暴雨前的令人堵塞的天氣。她不由諦聽,琴聲來回幾次垂垂展開,蕩民氣神。她諦聽了一陣子,忽地降落的曲調陡轉,如怒海滾滾,海天顛覆,殺氣騰騰。她被琴聲所懾,竟放動手中的書披上外套循聲去尋。
公然華淩風眉眼間皆是憂色,不住摸著鬍子。恐怕他想讓蘇晉不住在府中卻礙於麵子說不出口。不過這些是是非非不關她的事。雲羅回了房。
院中沉寂,天上一輪明月也被陰雲遮住。暗淡中,她瞥見一抹苗條的身影正坐在亭子中操琴。那男人一身長衣隨風飄飄如月下謫仙,身形肥胖苗條。
四周風聲如鬼哭,陰氣森森。她腦中不堪回顧的可駭影象一幕幕湧上心頭。亂世中的死屍如山,她站在一望無邊的荒地上,前麵的饑民萬千,大家臉如菜色,如螻蟻紛繁湧來,母親緊緊抓著她但是卻被亂民衝散,踩踏如泥土。天上銀蛇狂舞,直如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