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是哪種，她都不管帳較。從她嫁給劉奭的第一天起，她就不想計算太多，她要的隻是她愛的人都高興。就如現在這般，安靜不爭，他還願和她講著統統難過與高興的事情。

連續下了幾日的雪還是未停，四周像是拉起了紅色的帳篷，大地立即變得銀裝素裹，浩大迷茫。王政君伸開手掌，晶瑩的雪花落在她的手掌心漸漸熔化成水，涼涼的冰意立即寒到內心去。

好久，淮陽王劉欽才從內殿出來。他行動沉重地走到內裡跪下，又目光篤定地看著劉奭和王政君，那沉沉的目光讓人一時測度不出何意，卻讓人不覺地倍感哀傷。

“皇——上——駕——崩！”

“父皇！”劉奭流著淚，悄悄地走到床頭跪下。緩緩飄蕩的紗簾恍惚了他們的身影，那一刻，他們除了是父與子，也是君與臣。

都說瑞雪是個好兆頭，果不其然。辰時剛過，雅竹就吃緊跑進殿，鎮靜地喊：“太子妃娘娘，皇上方纔吃東西了。”

王政君從未見過如許的劉奭，她想要安撫，卻不知從何提及，乾脆默不出聲，悄悄在旁撫著他的脊梁。但是劉奭持續顫抖的身形卻讓王政君手心生涼，她的思路漸漸飛揚。天下江山，儘歸皇土。誰曾推測，皇室後輩也有這般脆弱的時候？而此時，劉奭正像是落空庇護的小鳥，倉惶、驚駭。王政君明白，如許的傷痛能夠讓一貫暖和的他驀地生怒，也能夠讓果斷的他變到手足無措。但讓王政君唯獨想不明白的是，劉奭此時為何不找摯愛的傅瑤，倒是找她這個並不得寵的太子妃呢？劉奭是怕傅瑤瞥見他的難過，還是在他眼裡，她王政君也還算是個聆聽者呢？

“可不是麼？”雅竹放下茶點，也是一臉高興，“太子妃娘娘每日唸佛為皇上祈福，奴婢猜想，定是上天看到您的誠懇了。”

月餘，劉奭即位稱帝。一陣陣的山崩海嘯般的呼喊，震驚心神。王政君躲在屏風前麵，笑看蒲伏麵前的百官，熱淚奪眶而出。

“嗯。”劉奭悄悄應了一聲，便繞至一旁坐下，痛心的感喟聲從他嘴中傳出，“父皇好久都未曾吃東西了，怕是……怕是撐不了幾日。”

國有大殤，天下知。一時宮內笑聲全無，渾身縞素，梨花帶雨。先皇駕崩，此時劉奭雖未即位，卻已是名義上的天子。劉奭跪倒在靈位前，幾日幾夜未曾閤眼。元公公老淚縱橫，上前疏導：“皇上請節哀，先皇已去，您可要保重身材啊！”

王政君想，許是真的下雪了。那輕巧的小絨花落到窗台，漸突變得透明，很快融成水淺淺滑下牆壁，滴答滴答地響，聲音清澈好聽。

元公公麵色悲哀地走出，恭聲道：“皇上宣太子覲見！”

“是嗎？”王政君衝動得站起，嘴角流淌出淺笑，“看模樣，父皇的身材是有所好轉了。”

此時，內裡正下著大雨，狂躁的風亦是在窗外猖獗地吹著。那狠惡有如困獸般的嚎叫聲，讓王政君的身子不覺顫栗，她卻隻是縮著身子持續持筆謄寫，彷彿筆下淌著穩定的信心。

“上天同雲，雨雪霧霧。”她輕聲吟道，倒是淚水滿溢。先皇駕崩了，她今後的路卻還很長……

王政君會心一笑，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好了。但是，統統的人禱告與祝賀終是抵不過死神的驀地來臨。早晨，大雪飛揚，這突至的大雪，讓全部長安城墮入了冰窖般慘白而淒冷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