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女人生得甚是標緻，兩隻大眼睛儘是獵奇和新奇，帶著鎮靜，骨碌碌對著這冰天雪地轉了半天，纔在另一聲輕“啪”聲中將身子不甘心腸收了歸去。

“彷彿車下有甚麼東西，容老奴看一看！”

婦人怒哼一聲。

婦人嘟嚷道：“那裡是我捨不得放？我一早就想丟開，他們老是失了主心骨一樣過來問東問西，由著他們問的甚麼也不是，不如叮嚀他們做得有頭有尾。”

內裡傳來一聲婦人的笑語：“我們一家三口都得你把車駕牛，你巴巴地凍著，她坐得那裡放心？”

男人立即住了嘴。

小女人不歡暢地在內裡哼一哼。

小女人嘻嘻笑。不說話了。

俄然車身一晃，似是車轍壓到了甚麼東西，被硌在那邊。小女人想是一個措手不及，頭撞到了車壁上，哎喲哎喲地嬌聲疼叫起來。

小女人悄悄笑著辯駁：“大雪漫天的，人影不見，一起上就我們這一車，那裡就來的外人……哎喲！”

婦人氣惱隧道：“越說越不害臊，這話是你一個女人家能往外說出來的麼！疇前真是聽任了你，我倒不信我教不出端方來了！”

婦人倒是惱了：“你儘教阿璃這些事情，她養得成大師閨秀的模樣才奇特。”

車裡一刻沉默，帶著劍拔弩張的嚴峻。過了一刻，車裡撲哧一聲，倒是那婦人笑了出來。然後是小女人的笑聲，然後是男人的笑聲。

這一年夏季，臘月初入，大雪紛飛，飄飄灑灑，如落梅紛繁，白茫茫蓋了大地。

便聽車裡男聲嗬嗬一笑：“爹爹小時候，倒是常常……”

男人接了，披在身上，將婦人的手送回車裡，道：“內裡冷，你們蓋好棉被，莫要出來。也莫要進了風。”

那小女人張口接道：“像爹爹對孃親一樣疼著！”

趕車的車伕捂了厚厚的棉衣，縮在車頭。車裡便很快遞出來一隻手爐來，夾著銀鈴般動聽的嬌俏笑聲：“宗叔，暖手！”

話音未落，內裡便“啪”地一聲輕響，像是拍了誰的背，那邊麵的婦人笑罵一句：“都城已經很近了，你卻隻顧玩皮。好人家的蜜斯誰會掀著簾子伸著頭跟個吊鴨子一樣？”

那銅手爐扁圓帶蓋，蓋子上鏤空刻的是梅鵲爭春，雕工精美，爐身光滑，上麵又加一隻圓柄提手，拎去送來極是便當。手爐大小正合雙手一握，內裡隔層燒著火星正旺的銀絲炭，握在手裡，溫熱恰好。

卻隻見牛車一側大大的視窗處，簾子正被翻開，內裡探出一隻梳著抓髻的小女人的頭來。

宗明跳下車，去到後轍，伏下身子，手伸出去，往硌住的車轍上麵一撥拉雪，立時嚇了一跳，慌得起家對車裡說道：“老爺，車底下壓到一小我。先前被雪蓋著，未看到。”

男人便說道：“你真該教一教阿璃端方了。手頭的買賣放一放，免得又嫌阿璃一身銅臭味。”

趕車的宗叔那裡肯受這女孩子家的暖手之物，忽忙拎著提手要遞迴。

車簾一掀，藍色布衣的男人頭和身子暴露來，三十多歲，生得儒雅沉穩。手一按車轅，就要往下跳，宗明趕快過來扶了一把。

卻在此時來了一輛牛車，車轍過處，飛雪立掩。倒是走得悄無陳跡。

然後車外趕車的宗叔也笑了起來。

“宗明，如何回事？”

小女人咕嘰一聲，歡暢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