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酷寒的冬夜，輕柔的樂律飄出了萬千華燈的昭陽殿，像是虛幻的薄霧洇在宮城的清寂夜色當中，飄過沉香殿寥落的菱花窗前，飄過聽雪水榭旁結著薄冰的湖泊，飄出了高高的宮城，直到在鄴城沉寂如墨的夜色當中了無陳跡……

“……噓，聽聞廢皇後胡氏就是被她逼死的……”

高緯笑了笑。牽起馮小憐的手往前走去，然後緩緩登上長長的台階，來到一個高台之上。這時馮小憐麵前才豁然開暢，隻見麵前寬廣遼遠的大殿當中，百官皆深深伏拜，如林般的冠冕臣服在腳下，一眼彷彿望不到絕頂。

馮小憐看著高緯，想笑卻不知為何鼻頭微酸。

她的確已經快健忘本身實在的身份了，要不是頭頂上有周國密諜的利劍懸著，她估計真的會樂不思蜀當一個無憂無慮的淑妃。

“把名字記下。”馮小憐叮嚀在肩輦旁陪駕的清綺。然後說道：“我記得你的茶泡得不錯，去寢殿奉茶吧。”

熟諳的曲調當中，馮小憐模糊回到了阿誰具有金色落日的銅雀台，在傍晚時候的角樓上，拿著樂譜悄悄哼著不著名的小調，而阿誰名叫阿緯的古怪少年，拿著蔥油餅，皺著眉不知該如何下口，當時樓台之上的銅雀展翅欲飛……

不過這已經疇昔了，是的，她現在是這個後宮當中最有權勢的女子，這便充足了。

她修建的胸有成竹的高傲、翻雲覆雨的機謀、八麵小巧的手腕，好似在這個荏弱的少女的麵前便會儘數粉碎，她的人生，第一次感遭到如此的挫敗以及……屈辱。

馮小憐看著那宮女，微微眯起眼，認出了這個宮女恰是本身的好火伴喬幽，隻是她一貫不太會猜度這些聰明人的心機，隻曉得喬幽用心呈現在她麵前，恐怕想要正大光亮地與她接上，因而輕咳一聲，問道：“看著麵善，你是胡皇後宮裡的？叫甚麼名字？”

“再睡會兒。”高緯不容回絕地將她塞回被子裡，為她掖好被腳，然後在她額上悄悄一吻，“出門多穿些。傷寒還冇好多久，不要吹風了。”

隻要這個時候，馮小憐纔會逼真地認識到這個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是九天之上君臨天下的天子。

席間靜了約莫有半晌，這纔有人反應過來，趕緊站起家低頭施禮，其他妃嬪也如夢初醒般地起家施禮，齊聲道，“見過淑妃。”

“是。”那宮女低著頭，“奴名喬幽。”

喬幽抬開端望著肩輦拜彆的背影。站起家，沉默不語。

馮小憐輕聲說道，然後看著上首的穆黃花，卻隻是悄悄地看著她，一言不發，冇有施禮。

中宮的朝會設在鳳乾宮，此處原是曆任皇後的寢宮，隻是之前斛律皇後在宮中行巫蠱之事，邪氣大盛。風水倒黴，而後胡皇後便也冇有搬出去，現在宮中後位空懸，便由左皇後穆黃花來主持中宮朝會。

馮小憐扯著被子將本身裹得緊緊的，隻暴露一個小小的腦袋，睡眼惺忪地望著門口的高緯，用濃濃的鼻音說道：“你去哪……”

“就是阿誰妖妃麼……”

高高在上地看著芸芸螻蟻為了米粒而漫罵廝殺，這是她愛好的戲碼。她並不喜好踩著彆人一步步往上爬，而是喜好操縱局勢一步登天――就像她認陸令萱為義母一樣，心機深沉、文雅安閒的左皇後向來不喜與那些愚者搶得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