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舀茶湯的手微微一頓,這位吳家妹子,倒是會挑時候,早不來謝我,晚不來謝我,偏巧趕在衛恒返來的時候上門來伸謝,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我傳聞鄴城這邊的疫情極是短長,不放心你,以是趕返來看看。不想一返來就看到……”
我微微一笑,“公子先是不想我見她,現在又不想我同她多談,莫不是怕她會同我說些甚麼?”
直到回到五官中郎將府,衛恒的神采仍舊有些陰沉。
我正要誇獎他兩句,忽聽他道:“夫人謹慎。”
我忙換了個話題,問出我心中的迷惑,“多謝公子壓服丞相讓嫂嫂來陪我,隻不知,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尹平想替嫂嫂得救, 剛用了幾分力量把一個老嫗拉開,不想那老嫗竟兩眼一翻, 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本來躲在她身後的兩個獐頭鼠目標男人立即乾嚎起來, “死人啦!打死人了啊!我娘被他們給打死了,娘啊, 你死得好慘啊!”
說話間,他抬腳便將那用來施藥的長案給踹翻了,我忙朝後躲閃,已是不及,就見兩隻陶鼎一前一後地朝我砸過來。
本來世人都是依著先來後到,井然有序地各排了隊, 順次上前領藥, 不想此時那幾隊人卻推搡混濟成了一團, 異化著無數吵嚷叫罵聲,的確亂成了一鍋粥。
“無妨,”我淡淡道,“可貴吳女人前來,我自當儘到待客之道。”
衛恒那是多麼雷厲流行之人,被砸了一大罐子熱湯藥後,哪還等得及鄴城令那些衙役趕過來,直接命跟他返來的幾個親隨將人綁成一串,荀淵主動請命,押送他們去了官衙。
那人身上是我再熟諳不過的淡淡的甘鬆香氣,可隨即那甘洌的氣味便被一股濃厚的藥味所代替。
我心中一慌,腳下似被甚麼絆倒,身子便朝後倒去,麵前俄然一道青色的人影閃過,竟是荀淵不知從那裡冒了出來,似是想衝要過來替我擋開那兩隻藥鼎。
一個端倪清秀的婦人道:“還不是因為她們幾個,為老不尊!明顯都已經領過本日的湯藥了,卻腆著老臉硬擠出去還要再領。”
衛恒的臉上終究有了一絲溫和,“我如何做到的不首要,隻要夫人喜好就好。可惜此次不能讓你弟弟也一道過來陪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想見家人便能見到他們。”
見我不言語,嫂嫂又道:“阿洛,我瞧衛恒是真對你上了心,他這般待你,你就一點兒不心動?”
眾報酬這磬音所驚,都齊齊扭頭朝我這邊看來,那些吵嚷叫罵聲便如消了音普通,統統人都隻是呆呆地看著我,一時鴉雀無聲。
他頓了頓,“如果你是以有甚麼毀傷,我便是將他們挫骨揚灰也不解恨。”
尹平見有幾隻朝我砸過來,忙護在我身前,替我將那些陶罐擋到一邊,也不再顧忌是否又會有老嫗被他一碰就倒地裝死,同嫂嫂一道,想要先將那幾名刁老婆子製住,免得她們又撒潑傷人。
我不動聲色地環顧世人,見那兩個正在跪地嚎哭的男人也不乾嚎了,舉著胳膊,大張著嘴愣在那兒,就連地上躺著的阿誰“死了的”老嫗,也大睜著一雙老眼目不放晴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