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把你引出來了!
堂中傳來一聲輕喝,在堂案右邊坐著一小我,著縣丞打扮,是個年約三十有許的中年男人。麵色微黑,唇薄眉厲,倒是有股子不怒自威。
“且隨我來!”
“噓!”
縣丞與府君雖說隻是一品之差,但這朱府君朱燾出自江東朱氏,是本地的頂級門閥世家,年剛及冠便是他的頂頭下屬,這還隻是彆人跑到這石頭城來,練手攢資格。而他固然也姓張,可和那江東頂閥張氏,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在晉時,士族欲製庶族豪門,不過翻掌之間爾。
劉濃沉吟數十息,情不自禁的繞著堂中紋石而行,木屐踏了十八響,猛地眼睛一亮,答道:“天之道,損不足,而補不敷。人之道則不然,損不敷以奉不足……”
說完,他昂身矗立、麵呈喜色,並不與其膠葛張愷到底是誰所殺。
自漢建國之君劉邦以來,便對世家精英後輩極是憂厚,百官上朝都不必向天子膜拜。到了魏晉期間,世家更是自重身份,這縣丞隻是個八品濁史,非是太子洗馬、中書舍人那等清官,普通都是由庶族豪門後輩充當,劉濃當然不會向他下跪。
徐節一聲得令,擺佈揪了那張縣丞,如此這般急轉而下,張憦早已嚇成了一堆爛泥,滿身如抖篩,身下則是一灘水漬。
真是乾脆利落,朱燾撫掌而讚,擺佈一陣盤桓,似在醞釀,半響,朗聲道:“子曰:不患無位,患所未立;不患已知,求為可知也。請引老莊玄經而答。”
朱府君眉頭輕皺,彷彿正在想,剛纔說到哪兒了。沉吟細思,卻怎生也想不起來,心中更怒,把那縣丞一撇,顫顫危危的慫包樣兒,果然是個德行勢孤的。再一看劉濃,但見他站在堂中,受世人環圍捭闔而視,卻不卑不亢,沉寂風雅,輕風拂過葛袍,引得袍角如徐而展。
劉濃朝著縣丞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士族後輩,上不跪大人,下不傾百姓。隻跪六合與父母,縣丞何驚?”
“據本縣丞所知……”
“好!”
“府君!”
張芳大驚失容,再也坐不住,長身而起,喝道:“冒充士族,縱仆行凶,竟還敢吼怒於本縣丞麵前,擺佈安在,還不於我拿下!”
劉濃按膝而起,直直的站起家子,抖了抖衣袍,正了正青冠,緩聲說道:“縣丞為何隻憑一麵之辭,便肯定劉濃不是士族?”
得此一言,他頓覺氣度開闊。是啊,固然是個一隅府君,可依他朱燾之能,隻要日日砥礪,又何嘗冇有領將在外的一天呢!
張芳退在一旁,心中忐忑,渾身直抖。
辯難、清談!
朱燾初聽他引老子之言,略顯生澀,更彷彿有些文不對題。可經他這一補釋,細細咀嚼,隻覺回味無窮。似秋風拂過大江,又彷彿正置身於蒼茫雲海,迎頭有得一輪紅日高懸,照得人身心明朗。他自小便經文習武,本想入軍,提馬而逐中原。何如家屬不依,反倒讓他來這石頭城,當個閒得蛋疼的府君,心中煩悶已久。
劉濃嘴角微彎,一閃即冇,答道:“德不孤,必有鄰,反之亦同。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諾!”
“嗯。”
“休得鼓譟!”
“你在此安待。”劉濃冇有表情去細觀孫權的真跡,叮嚀著劉訚,言語低緩,朝著他又悄悄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