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胤沉沉跪地,抖得身上鐵甲嘩嘩作響,肩頭猶自微微顫抖,半晌,斜眼看著郎君悄悄顫栗的左手,暗覺胸口憋悶,深吸了一口氣,極力的放柔聲音:“郎君莫悲,橋小娘子珍惜郎君,郎君該當珍惜已身,如此,方不負橋小娘子苦心矣。”說著,抬開端來,衝劉濃渾厚一笑。
“小娘子,巨舟,火甲……”婢女一瞬不瞬的盯著東麵,減輕了語氣,稍後,眸子一轉,補道:“白袍!”
蓬舟分水,即臨巨舟,一者危若山,一者輕似葦。小女郎仰起螓首,欲尋舟首人,卻見白袍泛動,人已不見。
斯須,小女郎見舟中人轉走目光,細眉堆雲,輕聲叮嚀。
……
是日,劉濃殿議文武,豫州各郡之事交由郭璞、薛恭等人,若遇戰事則由荀娘子兼顧全域性。殿議時,成都侯對諸將表揚以功,韓潛等人皆有晉室之任命,歸屬於鎮西將軍府,再不複以往僅韓潛一人得晉室承認。
蓬舟如葉,貼著綠水緩緩紋蕩,矮案置於船頭,案上鋪著潔白的左伯紙,邊角隨風翻卷。婢女掌著桐油鐙替小娘子遮擋著岸邊落葉,小女郎跪坐於案後,正行臨書,如雪皓腕推蕩之時,筆下筆跡凸現,婉若遊龍,華似春鬆。
“石虎,終有一日,吾必取其首……”
火騎慢道,未入吳縣,與縣城擦肩而過,直奔華亭。
“小郎君,來福,來福在……”劉胤再也禁不住了,顫抖著嘴唇,挪膝至案前,顫抖的伸脫手,想與昔年普通替小郎君捂捂,卻不敢,幾翻幾次,悄悄碰了碰小郎君的手甲,啞聲道:“小郎君,莫悲,莫悲……”說著,說著,冷靜垂首,蒲伏於案前。
荀娘子來得極急,馬勢如龍奔,秀足踏蹬,高高勒起馬首,人隨馬起,聲音略冷:“笑甚?”
待至三十裡外,荀娘子勒住馬,眯著眼睛看著道旁風吹柳,淺聲道:“遊思得君慕懷,幸也,不幸也。君得遊思愛戀,幸也,不幸也。”言至此處,眸子一閉,稍徐,緩緩開眼,沉聲道:“莫論何如,速去速歸,依吾度之,佐近兩月,戰事必起!既得江南糧草輜重,他日該當以攻代守!”
“靠上去。”
綠蘿懷中抱一個,手裡牽一個,緊隨厥後。其他諸女寂靜,劉氏隻顧抹著眼淚,亦未上前,曹妃愛挽著她的手臂,眸子淡然,心中卻微悸:‘如果平常,他,他必定早已奔來,見過孃親……’(未完待續。)
劉濃眯了眯眼,望了一眼北向,冷聲道:“謀戰於事前,暨待戰事到臨,莫論何如,當斬石勒南侵之手!”
劉濃勒住飛雪,回身淺笑,未作一言。
俄而,四目一對。
……
劉濃未答。
晨風習習,悄悄吹落青葉片片。
劉濃沉默,驅馬慢行,一起無言。
“懷信,來福……”劉濃背抵著身後牆壁,頭微歪,閉上了眼睛,卻無淚可流。
葦絮映吳水,蓬船繞葉分水。溫婉的吳水即若吳女之目,輕撲緩睞間,即將舟與人剪於視線。
“郎君……”
劉濃由上蔡回江南,紅筱率炎鳳衛從隨,火紅騎甲護送著白騎墨甲與一輛牛車,車中坐著晴焉。
荀娘子柳眉微揚,冷冷一笑,轉眼間,複見晴焉將牛車邊簾挑開一條縫,心中由然一痛,抬手抓了一把青柳葉,從邊簾裂縫伸出來,悄悄放開,而後,寸寸縮回擊,眯著眸子,喃道:“遊思,遊思,送君千裡終需一彆,灌娘,彆過。”言罷,眨了眨眼睛,艱钜的扭過甚,待風浸乾臉頰,“啪”的一抽鞭,策馬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