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祖納便指著遠方的道旁古李,悵聲道:“昔年,潘安仁攜彈弓而出洛陽,為婦人圍困於李道旁,嬉而觀之,歌而賦之,便是在此古道中。現在,風騷已作古,千裡煙樹堆白骨,四野不聞詠歌聲,唯餘楚烏啼蒼茫,教人如何不悲愴?”
“得洛陽者,得天下,圖而謀之,勢而催之,甚好,甚好!”石勒瞥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孔隆,恁不地想起一事,便眯著眼睛,嘲笑:“漢奴之所亡,便在卑鄙冥頑也!嗯,陰私蓄意,奪天之下耳目,稍有可取!汝之先祖,孔,孔,孔……”
待入穎川境,滎陽戰事已連續風傳,石虎首戰得勝,晉城守將宋始,兵潰城破,倉促逃至懷府,恰逢韓潛率軍北上,韓潛怒斬宋始,揮軍入野王縣,與石虎對壘於韓王故丘。
駱隆嘴巴一歪,慢條斯理的一揖,笑道:“謀禍種於心,故而算無遺策,石勒,不得不來!將軍,暨此一戰!”
北風吼怒,大戰將臨,祖逖伶仃於城頭瞭望台,按劍挺胸,直視火線,待見那漫天之野的黑線愈滾愈粗,老將軍嘴角一翹,抹了一把臉,甩卻滿手汗,跳下瞭望台,喘了口氣,笑道:“石勒,來也!”
孔隆挑了挑眉,麵顯不屑之色,卻低垂著頭,回道:“趙王,依奴之見,洛陽乃天下當中樞,劉曜必將應邀而至。趙王意在千秋功勞,該當圖而謀之,踏步為營,勢而催之。想必,劉曜定將知難而退矣,不過為趙王徒增陣容爾!經此一戰,天下皆知,龍興那邊矣!”
“嗚,嗚……”
待至垂李古道口,祖納揮起寬袖,驅馬縱至小山坡,搭眉瞭望洛陽,關山道遠,雄城洛陽猶未可見,卻觸目一片蕭瑟,時價四月,東風悄拂樹梢,搖出累累青果,卻無人駐顧。幾隻楚烏低低飛過野草茫海,展轉往上,曲繞於青李枝頭,叫聲暗攜悲淒。
石勒放聲長笑,拍馬而走,諸將魚隨,待至城外,五萬雄師填野塞蒼,靜如山,徐如林。
風來,掀起髯毛滾蕩不休,祖納按了按胸口長鬚,神情欣然,忍不住的慨聲詠道:“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滅亡;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嗚呼,其何如哉!”
想著,想著,石勒麵前恍忽閃現一人,此人乃是故晉皇後羊獻容,現為劉曜之妻,雍容華貴偏又風韻妖嬈,傲骨天生,一顰一笑顫民氣魂。石勒早已覬覦於心,何如,望而可貴。且待他日,奪來,媚聲於胯下,方為大丈夫也!
“該當,入洛陽!”
稍徐,事畢,劉曜渾身一抖,重重喘出一口氣,摸了一把那嫩白如玉的臉,問道:“若將我與司馬為較,何人殊勝?”
劉曜嘴角一裂,卻渾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翻身上馬,對呼延謨道:“此番出戰,乃為洛陽。朕當禦駕親征,諸軍需效死,誓雪前恥!”言罷,思及一事,眉頭舒展,不由冷聲道:“昔日,季龍征冀州得勝,率全軍入長安宮表慶,未得應允,捋走宮女三萬,而此,又當為何也?”
“諾!!!”
“在!!”
劉曜出得帝宮,縱馬馳向城東虎帳,呼延謨早已陳軍三萬,靜待於此,見得天子前來,引諸將於營外,單膝跪地。劉曜揮手笑道:“皆乃我大趙男兒,並非羊、奴,何需下跪!”
“孔賢人!”
現在,劉曜尚未至,石虎亦將來,祖納卻自有綢繆,豫州乃以氣力為尊,而祖氏大權逐步旁落,有識之士皆知,若祖逖一亡,祖氏必將一蹶不振,儒雅老者暗思:為家屬計,老將需建功矣,洛陽屯民十餘萬,與其待諸軍比武再作謀算,莫若現下前去,苦勸李矩渡民,暨時,以好使天下人得知,豫州之祖氏,另有祖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