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值此濃夏之季，八百裡建康，陽晝逢暴雨，雷劍狂閃於烏彼蒼穹，大雨滂湃，潑珠倒豆般將江麵砸作千坑萬蓮。

“嘿嘿……”劉隗猛地一袖子，嘲笑：“汝既未臨豫州，安知陳留之戰？現在洛陽已失，彰功論罰，祖逖當以畏戰之罪矣！”

大將軍薄唇一展，露著烏黑牙齒，負手掂腹，笑道：“恰如何色？”

“嗬……”

“陛下，失土之責，不容不察！”

斯須，大將軍放聲朗笑，拍了一下案側痰盂，複擊一聲嗡響，大聲道：“倒懸八哥即若盂缶，盂者，容人丁舌惡晦也！然若以掌擊之，亦可聞得慷慨之音，諸君，覺得然否？”

滿亭衣冠見大將軍返來，神情各作分歧，當即有人立品作揖，有人挽袖笑讚，亦有軍府長吏陸玩淡然一笑，端著茶碗，吹茶不語。

“然也，洛陽已失，豈可不罰！”

“臣，亦附議！”

錢鳳垂首道：“洛陽淪陷。”

“呼……”

……

司馬睿微微一頓，眼中精光一閃即逝，看向殿左一群人，嘴角顫了一下，笑道：“然也，此功殊勝，該當彰表，依愛卿之意，當以何績？”

“啪！”

……

王敦踞蹲如廁，其人雖年已五十有五，臉孔表麵卻俊朗還是，鵝眉極長，斜斜掃入兩鬢，若雪；目若淵湖，開闔沉浮；鼻似懸鋒，略呈鷹墜；唇薄如紙，微微一抿，即若一線；蓄著三縷銀鬚，不怒自威。

劉隗揚聲道：“劉郡守渡江伐北，勞心晉事，乃滿殿諸公所共知！此等英豪，非重表不成述其功，非華彰不成言其誌！”說著，看向殿左，慢聲道：“諸公，覺得然否？”

劉隗歪嘴一笑，捧笏躬身……(未完待續。)

雨水倒掛於簷，捲簾如珠。

“哈，哈哈……”

尹奉麵上豁地一紅，硬著脖子，沉沉一揖及地，揚聲道：“大將軍容稟……”

大將軍頓步於亭外，竹下，待得一曲畢罷，開朗大笑，雙掌互拍，“啪、啪啪”的響聲，奪風泣雨。

十餘侍女身著各色錦裙，沿著屏風跪於葦蓆，手中抱著托盤，內置金漆甕與琉璃碗，甕中泛動著東山采來的泉水，琉璃出自華亭，淺淺埋著香澡粉，泛著緩緩暗香。

一聲裂響乍起，大將軍懷中痰盂儘碎，肮臟之物刹時滲入紫服。

更有甚者，乃謝幼輿，瞥見大將軍置身於綠竹叢中，卻著了一身紫服，當即把琴一拔，拾起一盞竹葉青，懶洋洋的站起家來，踉踉蹌蹌的奔至亭邊，打著酒嗝，舉盞笑道：“大將軍，呃……處仁兄，紫服融綠叢，實乃……呃……實乃一色，恰若，呃……恰若……”

謝裒瞥了一眼劉隗，冷冷一笑，麵向司馬睿，沉聲道：“臣，附議！”

大將軍喜玄談辯論，經常於軍府聚眾論道，此時，玄談方畢，複起管絃與歌舞，操琴者乃當世名流謝鯤，起舞者身姿婀娜，乃王敦新寵舞姬。

蓑衣人眼底淚光閃動，再不敢看船家一眼，驅頓時岸，正欲揚鞭打馬，卻驀地一頓，勒馬回顧，朝著亭中船伕沉沉一拱，叫道：“白叟家，他日必將複我……”

豫章，大將軍，軍府。

稍徐，大步出亭，昂立於風雨中。

將將轉過假山，絲竹聲隨風雨悄浸，翠竹碧綠成牆，內裡，突現長十丈、寬十丈紅亭，數十高冠峨戴者飄浮於此中，皆乃久負盛名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