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耽坐不住了,當即起家,朝著謝裒沉沉一揖,正色道:“謝伯父,瞻簀乃醉月玉仙,才調橫溢而功勞彰著,女郎們喜之愛之,何錯之有?況乎,瞻簀現居北地,豈能……”
姚氏脆脆的應了一聲,心中愁煞,兩個小女郎學著郎君們間的來往,以字相稱,禮敬有加,不時對月促膝,聚席長談。
袁女正氣咻咻的闖出去,橫眉掃了一眼亭中,未見著要尋的人,卻一眼瞅見小謝安抓了個青果欲往嘴裡塞,不知何故,驀地怒了,劈手奪太小謝安的青果,塞入本身的嘴中,並朝著不幸兮兮的小謝安挑了挑眉,而後,揚長而去。
“豈有此理!”
謝尚懶懶的倚著堂柱,抱臂於懷,饒有興趣的打量袁女正,嘴角微微一裂,揚聲道:“不嫁於我,汝欲嫁於何人?”
耳際響起喚聲,顧薈蔚緩緩回神,臉頰櫻紅,嘴角掛著一抹含笑,似甜乍苦,染著紫丹豆蔻的手指悄悄一翹,定下神來,淡聲道:“此題極難,薈蔚一時不成得之,且待他日,薈蔚自建康而回,再與子房分化,何如?”
見葉飄來,小女郎微仰螓首,緩緩伸脫手掌,落絮入掌心,乃是一瓣嫩槐,捏起來,瞅了瞅,睫毛一眨,嘴角一翹,以指尖剝出內裡蕊,放入唇中,細細一抿,微甜。
顧薈蔚俏坐於對案,徐轉螓首,漫視蕭索蕭瑟的梅園,歎道:“寒梅傲霜,一枝獨秀。何如,雪儘梅落春方來,蝶蜂不成聞,夏蟲難以觸。”
“唉,小娘子,小娘子,且慢些……”
小謝安秀眉飛拔,嘴巴越嘟越長,斯須,亦不知想到甚,撇了撇嘴,抖了抖袖,神情答覆淡然,緩緩落座,冷聲道:“賢人言,君子不與女子鬥也!”
“然也!呀……”
“孃親,孩兒不去。”
“唉……”顧薈蔚一聲輕歎。
緣生昔年舊事,青山悠悠武林水,女子坐於窗前,湘簾半俺,小軒窗,正打扮,何人偷窺於對窗?落日湮儘時,又是何人,頭戴青冠,身披月袍,冒死撲救嬌小女郎!
“族叔,此事與瞻簀何乾!”
“蒹葭,好久不見!”郗璿在長廊另一頭,揮了揮手。
郗璿軟軟一笑,將左伯紙卷於案角,壘於摞上,複提毫筆,蘸了蘸墨,縱筆行書。
夏風旋葉,宛轉飄飛,掠過樹梢,盤於朱廊,沿著廊麵一起飛,繞著廊柱打了個轉,悄悄落向矮案。
“猗與那與!置我鞉鼓;奏鼓簡簡,衎我烈祖;湯孫奏假,綏我思成;鞉鼓淵淵,嘒嘒管聲……”
郗璿調火之時,手指被灼了一下,當即捧指闔於唇,抿了抿,繼而,朝著顧薈蔚靜然一笑,鍥而不捨的持續培弄,輕聲道:“梅雖無蝶繞身,無蜂追逐,不似綠柳癲狂、隨風乍泄,不若粉桃輕浮、儘附流水。然,便若一言,冰雪,冰雪……”
姚氏瞥著女兒,心中七上八下,龐大難言。
“你我訂交,何需多禮?”
“華亭美鶴,劉瞻簀!”袁女正微仰著下巴,看也不看俊美的謝尚一眼,複又補道:“江東之虎,平虜中郎將,汝南郡守,劉瞻簀!”
希璿暗樂,麵色卻渾然不改,提著裙襬落座於案,命婢女撤走案中字書,擺上繁複茶具,培火弄水,邊煮邊道:“蒹葭欲往建康?”
姚氏瞅了一眼案中紙,見內裡書著《毛詩》,矮案一角亦疊著厚厚的一摞,沉默歎了一口氣,柔聲道:“璿兒,稍後日中,且來沐浴蘭湯。方纔,茂猗先生來信,邀約我兒至建康小聚,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