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勁草衰,一望無邊的草海層蕩鋪向天涯,放眼一看,不見村莊,不見火食,唯餘田鼠與長蛇穿越於草叢,歸納著亙古的生與死,間或得見孤鴻重新頂掠過,落下聲聲苦楚長啼。
“唉……”
俄然,風中傳來微小的馬蹄聲,小依儂與小男孩神情猝然大驚,倉促尋聲而望,隻見落日喋血,漫灑於身後斜斜的草嶺,璿即,數百騎撞入青褐色的陸地,高舉的彎刀輝煜著血紅……
“唷嗬,唷嗬……”
“是,大祭司。”
阿伏乾提妹歪著腦袋,細細一陣沉吟,答道:“即若光亮與暗中,光亮之源乃暗中,暗中必定出現光亮。光亮即善,暗中即惡,互不融會而吵嘴相對,如此……”說著說著,眸子驀地一亮,歡聲道:“此地並非草原,是以未有牛羊。”
“此蛇,非我所捕……”光屁股小男孩點頭不接,在這一片草海中有流民千餘,分落於各處,各捕各食。
稍徐,乞溪普根無法之下,隻得風普通回插馬車,邊奔邊叫:“大祭司,大祭司速避……”
大祭司淺笑道:“乞溪普根,勿需擔憂。天神啟慧於我,聖火指引於我,若往西行,便可見閭柔殿下。”
“唰,唰唰……”
這時,一名年約十一二歲的白衣女子策馬靠近,白膚黑目,笑庵如花,按胸道:“尊敬的大祭司,此地於草原極似,為何卻未見牛羊?”她也是柔然人,名喚阿伏乾提妹,乃柔然貴族,亦是下一任大祭司人選,伊娜兒對她悉心教誨多年。
“勿需擔憂。”
大祭司看了一眼車旁瑟瑟顫栗的阿伏乾提妹,伸出暖和的手,撫了撫她的頭髮,待阿伏乾提妹平靜下來,這纔對神情焦心的乞溪普根笑道:“來者,並非漢人。”
“希律律……”
“嗚,嗚……”
大祭司麵帶淺笑,讚成的點了點頭,轉念時,卻不知想到甚,眉頭微微皺起來,心中猜疑也愈來愈盛,柔然人與匈奴人俱信奉薩滿教,羯人亦同。羯人本來乃是匈奴人的仆從,自阿胡拉天神東來,在神明的指引下,羯人將善惡深存於胸,繁衍生息,逐步強大,從而一舉脫奴。但是,為何他們強大後,卻將惡念漫衍於這片地盤?莫非,莫非,他們所信奉者已然竄改,安哥拉,安哥拉……
“嗖!”
靜伏,湮寂。大祭司煥散的瞳孔逐步回聚,額角滲滿了精密汗珠,金色的髮絲粘於臉頰,腮畔模糊可見餘悸猶存。斯須,閉上了眼睛,緊緊的握著權杖,冷靜喃念:‘至高之神,普天之神,創世之神,司法之神,仁慈之神,虔誠的伊娜兒,迷途的伊娜兒向您禱告……’此時的她,非常荏弱。
“你轉頭了呀。”小依儂露齒一笑,牙齒烏黑如玉,看得小男孩從速閉了嘴,他的牙齒又黃又稀。
小依儂苦喪著一張臉,把木箭拾起來,按著膝蓋直起家子,四下一看,隻見半人高的草海裡,到處都蒲伏著人,有死的,亦有活的,亡者正以肉身肥饒著這片地盤,生者正在這片草海中苟延殘喘。數日前,流民雄師遭遇災害,被一支胡人騎軍追殺百裡,她與義兄失散了,火線乃是那邊?現在身處何地?若往西行,能夠入豫州?已然無糧裹腹了,滅亡是否便是腐臭?義兄所上蔡,是何模樣……
“蹄它,跎它……”
霎那間,馬隊動亂不堪,戰馬不住揚蹄嘶哮,騎士首級勒著馬,大聲呼斥,漸而,拔出了雪亮的彎刀,調頭奔向西麵,引領著三百騎竄向小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