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劉濃將碗緩緩一擱,按案而起,行至階上,感受著絲絲清爽芳香,將雙拳對在胸前緩闊。
言罷,將果子合於拳中,負手直往。
鬆間有亭,亭中坐著謝裒、王侃、紀瞻。三品德著茶閒談,王侃藉著舉碗之機。不時的瞥向假寐的王羲之,麵色略呈擔憂。謝裒笑道:“顏淵勿憂,逸少之書法,便是我輩亦難言高低!若再磨曆兩年,怕是你我也將望而生歎矣!後生可畏,便是如此!”
王羲之臥蠶眉一揚,詰問:“何喜之有?”
小謝案半個身子探在內裡,揮動手中的青果,見劉濃回身看來,嘴巴一嘟,悄悄按著襠部,嚷道:“何故驚奇?若言辯論,我不及你!是以,為你助陣!”
稍後,世人罷筆。
山顛,葦蓆繞布四方,矮案上置著各色好菜美酒,其間婢女林立。因本日是玄談辯論,理深意奧、晦澀難懂,郎君們喜之愛之,女郎們卻並非如此,是以世家女郎較之昨夜近乎少了一半,但仍有十餘翠紅俏綠簇落各處。不知何故,劉濃隨便一眼便瞥見宋禕,不與任何人成群,單獨一人跪坐於緊靠林間的邊沿處,沉默小酌。
宋禕稍稍側首,眸光在案角信上悄悄一漫,定得一瞬,隨後一起鋪前,將蕭然恭敬且稍顯不天然的神情儘落於眼。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淡然笑道:“宋禕欲往,勞煩蕭郎君至外等待半晌。”
“好香的雨啊……”
“啊……”
奉侍完小郎君束冠,替小郎君把袍子清算好,再擺上吃食。墨璃眨著眼睛默算,十根手指相互膠葛,終是忍不住,悄聲問道:“小郎君,我們離回華亭,另有多久呢?”
謝尚的目光在其身上展轉流連,終是一揮寬袖,黯然拜彆。
淩晨,芭蕉葉端凝著晶瑩露水,欲滴未滴。
“起了,出去。”
車軲轤輾碎笑聲,穿過竹道,漫過山陰城,沿著兩排雍容若鐙的桂花樹,駛進王氏莊園。
世人皆笑。
筆鋒嘎然一頓,提著毫筆略作打量,嘴角斜斜一裂,將筆一扔,大步邁出,直直踏至劉濃麵前,揖手笑道:“瞻簀,久侯矣!”
小謝安愣愣的看著本身的手指,嘴巴撇了撇,謹慎的將它置於鼻下,憋著氣嗅了嗅;咦,不臭,而後俄然想起昔日之事,目光豁然晶亮,疾揮兩下,高興之極。
側首。
劉濃負手而立,安然自如。
“辯論,書法?”
“嘿,走啊……”
言畢,重重一個揖手。
臉側兩縷冠帶被風一撩,仿若靈蛇就舞,煞是奪目。
待得論畢書法,世人緩緩漫向山顛,辯論將於此展開。
劉濃哈哈一笑,回身迎上謝裒的牛車。
“哈哈,吾家麒麟兒矣……”
咦?!
劉濃眉梢悄拔,撇了他一眼,笑道:“剛纔,劉濃觀逸少縱書,行筆時若輕雲閉月,轉腕時似流風迴雪,神意與筆鋒愜合致極。是以放言:此次逸少所書,定為平生之最也!然否?”
蕭然跪坐在屏側,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笑道:“阿姐,阿父有信至!”
踩著墨蘭葦蓆,繞過四周梅花圍屏,宋禕側身跪坐於檀木梨屏前;貼身女婢分侍兩側,一人攬著女郎滿頭烏雪緩梳慢卷,另一人正將笛膽輕柔塞入青玉笛管中。
致辭畢,自有寬袍儒者上前,將三組辯論人選通傳。隨後便見冠袍一陣浮動,在坐諸君紛繁離案而出,環圍於東、西、北三亭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