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大伯卻不急不緩,隻冷靜抽著嘴裡的煙,他不睬睬用力叫喚的周鐸,反倒吐了口嫋嫋的煙霧,對程然諾親熱地說:“女人,電視機櫃最左邊的抽屜裡有個盒子,費事你拿給我一下。”
身後尾跟著一行侍婢的甄越走進屋內,她看到癱在甄列屍身旁的周鐸,他正癡癡地撫摩著甄列手中的藍田玉笛,玉笛明顯是最上好的藍田玉所製成,但不知為何玉笛上竟呈現了一道道精密的裂縫,周鐸動了下甄列手中的玉笛,卻完整拔不出來,她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彷彿恐怕有人會在身後奪走般。
“她自小就身子衰弱,習武就是為了健旺身材,太醫說隻要不悲傷至斷腸,她這平生便會無虞。”甄越瞧著床榻上已香消玉殞的庶妹,不由掩麵低聲哽咽道。
程然諾一愣正要開口說話,房門卻被推開了,隨之入門的是一陣馴良笑語,“周鐸,我的車軲轤陷在泥裡了,你來幫我一塊……”
這一年,她究竟是如何度過的?豪華的大婚前夕,她得知要嫁給他時,心底是如何的竊喜和高興,旁人都道他玩世不恭,可她眼裡內心都清楚,放蕩不羈隻是他的表麵,他看她時候眼底清楚是最透亮的密意。新婚之夜,她站在門後一言不發,一滴眼淚都未曾掉過,就隻是悄悄地站著聽他說完斷交的話,本來她真的看錯了,他到底,隻是像對玩物一樣戲弄了她。但她卻還在等,她冇有要一紙休書,她隻是坐在深如海的天井裡,看著堂前花著花落雲捲雲舒,旁人都在背後笑話她,她也冇哭。隻在她得知本身命不久矣的幾日前,她最後吹了一遍那首悲悲切切的《上山采蘼蕪》,“將縑來比素,新人不仍舊。”她的眼淚掉在碧色的玉笛上,如打在竹葉上的班駁雨水,她用手背抹掉臉上成串的淚水,嘴角竟勾起一絲苦楚的嘲笑,“到底是新人不仍舊。”
危鈺不知她方纔瞥見了甚麼,他隻低頭瞧見她稠密的黑睫毛上似有淚跡,如同黑胡蝶被打濕的蟬翼,她窄而瘦的肩膀微微發顫。危鈺伸脫手,想要緊緊擁抱住她,但一旁被捆綁的周鐸卻怒聲大吼道:“你胡說甚麼?乾嗎咒我老婆!”
他早該想到的,她的香囊上繡著那樣一個歪歪扭扭的“甄”字,她絕非自小就學習女工的甄越,職位低下的她冇法獲得繡娘專業的指導,為了庇護母親不被隨時逐削髮門,她隻得靠習武來媚諂當將軍的父親,同時庇護她那脆弱不堪的母親。他們兩人過招時,他明顯看到她手上因練武而留下的細繭,甄越那等嫡出的高貴女兒,有母親強大的家世背景,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他身後的皇妃甄越輕聲說:“數日前,她曾來宮裡看望我,當時候她已經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我問她是不是夫君待她不好,她卻點頭,隻說她這平生再也不吹笛了,我問她為甚麼,她卻答:‘恨也罷,怨也罷,隻願來生不相見,相見不瞭解,瞭解不相知,相知切莫相思。’但我明白她已相思成疾。”
他分開的一年裡,模糊聽聞甄列嫁入自家後,孝敬公婆善待下人,但夫君整日花天酒地,乃至過年連家門都未曾歸去過的究竟,卻成了她天大的笑話。
或許是他真傷了她,他明顯先戲謔讓她嫁給他,她承諾了,可他卻在新婚之夜說出那樣的話,說甚麼本身此生已有鐘情的女子,說甚麼生不會晤她,死亦不彙合葬!門後鳳冠霞帔的她,聽到後又會是如何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