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斜街胡衕裡,一中年婦人開了茶棚的門,將盆隔夜的洗腳水潑了出去。
陶婆子將門大開了,扭身向屋裡人揚聲說道:“今兒但是開年月朔天,且瞧瞧你們運氣吵嘴!有好人家來將你們挑去,你們也就出了火坑,過好日子去來!”
她曉得這小我,相府冇少跟他買肉。廚房管事的嫂子當笑話講過,此人是個酒徒,每日家賣了肉便是買酒吃,醉了回家就同渾家吵嘴廝打。他那婆娘也不是個省油的,曾拿著一根搗衣棒,將他從街東頭打到了街西頭。
芸香將兩隻手緊緊的握了起來,肝火在心底滋長,她還從未受過如許的屈辱!
京中那些家中需得雇人的人家,也都往這兒來尋覓。故此,這東市一年到頭,除卻農忙時節,都是熱烈不凡。
陶婆子見她諦視芸香,便賣力誇獎起來:“太太您今兒運氣好,這女子但是相府老太太屋中使喚的婢女。因她年紀大了,要打收回來。您瞧這麵貌,這姿勢,端方也是人家裡調//教好的,再不消學的了。您帶歸去,就是家中待個客,也是臉上有光的事。”
那劉太太點頭,將眼睛在屋中掃了一圈,就定在芸香身上。
自打她三十那年,先夫亡故,她便在這胡衕裡開了間茶棚子,明麵上賣些茶水滴心,底下也做些拉縴說媒,買賣使女的活動。
她在屋中坐著,讓這黑漆漆的屋子都彷彿亮光了很多。
陶婆子想到此處,身上一陣鬆快,回身將那幾個剛纔群情的女人打了幾下。那幾個女子怪叫起來,屋中倒熱烈了幾分。
她的臉是特地妝點過的,擦了一臉的白//粉,乃至於有些看不出底下的膚色,但那描的細彎彎的翠眉,倒是透著靈動清秀。一雙杏仁眼圓潤的敬愛,吵嘴清楚的眸子,眼角卻又微微上挑,帶著一股子天然的媚意。紅潤飽滿的菱唇,姣好的唇形,讓整張臉都鮮豔起來。
門邊正坐著一個挎著籃子賣乾胡桃的小販,被這盆水驚的跳了起來,實則身上冇淋多少,卻也揪著那婦人吵嚷,硬要她補償。
芸香眉頭微挑,她悄悄昂首,掃了一眼那王屠。隻見此人生得粗糙,兩隻紅眼邊,腮邊幾根黃鬍子,胸前直裰油膩如鏡,腰上彆著一把切肉刀,一身的酒氣沖天,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本身。
陶婆子並不放在心上,依著芸香的姿容,自有識貨的人來。
昨夜四更時分,天上降了幾點雪珠,混著十五夜裡的爆仗碎屑,被人棄置的殘破燈籠,泥漬在地下。纔出了年,年味尚未散儘,濕冷的氛圍裡還是滿盈著火藥的氣味。街道兩旁的店鋪已連續開業,鞭炮聲響在街上、巷子裡、衚衕中此起彼伏。窩了一個年節的人,也都紛繁出來,踏上了各自生存的路途。
她俄然感覺一陣噁心,王屠看著她的眼神,她再熟諳不過。她曾在很多男人眼裡,見過近似的目光。或許她早該死去,強過落在這類人手裡受辱偷生,還能落個明淨身子。
芸香獨個兒坐在角落裡,雙膝併攏,一雙蔥白的柔荑就放在膝上,溫馨和婉。她身上一襲半舊的湖綠色比甲,下頭是條挑線裙子,皆是相府裡穿出來的家常舊衣,模糊綽綽的閃現著底下芳華曼妙的身材。
日上三竿,人也更加多了起來。陶婆子屋中有個相府打收回來的美人,這動靜不脛而走。買人不買人的,都跑來湊熱烈,瞧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