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嬌垂首,咬了咬嘴,囁嚅道:“我站著奉侍就好。”
秦春嬌昂首望去,隻見這貨行麵闊三間,頂上懸著一座極新的朱漆匾額,龍飛鳳舞的刻著“盛源貨行”四個大字,門上人進人出,熱烈非常。她曉得這家貨行,在京裡是極有花樣的,買賣做通南北,從本方物產,到西洋罕物,無所不有。即便是相府,一年四節八時,凡是添置大宗的物件兒,也是到這兒來大班。貨行的老闆,在京中也算是有那麼幾分臉麵,在相府大夫人麵前也敢拿上兩分喬。
易峋看過,將銀票連著字據一道塞還給王掌櫃,說道:“這代價不對,條約上是多少便按著多少算。不該我的,我不要。再則,我們條約本年六月到期,續與不續還是到了當時再說。”
秦春嬌立在一旁,低頭瞧見那門簾內裡,有一雙藏青色漳絨串珠雲頭靴在桌子下頭。
他麵色如常,開口道:“王掌櫃說的是,但是近兩年京裡氣候不穩,已是連著兩年下桃花雪了。雖是開了年,皮子也另有銷路。”
王掌櫃急了,又是賠罪又是倒水,連連自稱剛纔獲咎,又說道:“這是我們店主的意義,少爺還是拿著。也不滿是貨款,餘下的錢,是店主給少爺補的年禮。”
易峋聽了這話,倒也不氣惱,隻是又說道:“王掌櫃,這兩年間我但有皮料都是送到你們這兒來,再冇去過彆家。你剛纔也說,我的貨色是冇得挑的。我們之前是訂過條約的,每尺皮子甚麼價,條約都寫的明白。這兩年間,也不時有彆家貨行問我要貨,但我們既然有條約在前,又是老友情,我都一一回絕了。現在雖說還該按著條約的代價走,但王掌櫃既然開口了,我讓一分倒也不算甚麼。”
秦春嬌卻還冇從方纔的事裡回過神來,易峋同那王掌櫃的一來一往,令她吃驚不已。麵前的易峋,和阿誰影象中的峋哥哥是那麼的分歧。
本日來人市,買她竟然用了一百兩銀子,這是易峋始料未及的。
但她真的做夢也未曾想到的,她竟然會被賣給了他。
易峋轉頭,向秦春嬌伸脫手。
他剛纔如許說,實在是店主的意義,同易峋打了兩年的交道,看可否將代價壓下來些。
易峋拉著秦春嬌進到了門內,熟門熟路的走到了內堂。
易峋便在一張扶手椅上坐了,秦春嬌不敢坐,就在他身側站了。
兩人一起往西,出了城東集市,又進了西市。
易峋不待他說完,便開口道:“但是我們的條約,隻到本年的六月。天水街上的茂祥貨行,來找過我三回了。我原想著盛源是老字號了,衝著這塊金字招牌,掌櫃伴計們辦事必定是依著字據來的。王掌櫃本日如許講,必然有你的難處。但是升鬥小民也須得餬口度日,本年六月以後,我們這條約就不必再續了。”
易峋接了過來,先瞥見那張銀票上是一百五十兩的麵額,倒比依著條約上來的代價更高出了很多。年前他來過一次,這過年期間他又上了幾次山,所獲未幾,原不該這麼多錢的。
他的手掌廣大,掌心覆著一層薄繭,摩挲的本技藝背有些麻癢。暖和粗糙卻又孔武有力,彷彿就是她這平生的依托了。
看著前麵峻拔的身影,她心中是五味雜陳,還帶著一絲對於將來的蒼茫不安。
銀貨兩訖,易峋便帶著秦春嬌離了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