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放慢了腳步，緩緩走出來。

莒弓身形魁偉，起到庇護感化；向壽畢竟與向氏一母同胞，便於尋訪；但向氏畢竟是婦道人家，那偃婆正可便於向販子中的婦人探聽環境。

黃歇遞出絹帕，卻又有些寬裕，隻感覺本身平常用的絹帕過分粗陋，竟似不配遞到才子麵前，遞到一半，待要收回，羋月卻已經取了絹帕，捂在臉上。

黃歇急了道：“那你為何而哭？”

“那家的婦人，倒是個斯文賢惠的，不知這廝是從那邊拐來的。不幸啊，素平常常聽到她被打的哭求之聲……”向壽聽著那長舌婦用看似憐憫，實則卻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說著那酷似向氏之人的事，氣得握緊了拳頭，牙咬得咯咯作響。

卻見一條絹帕已經遞到本身麵前，恰是黃歇所遞。

莒弓帶著向氏的弟弟向壽，已經在西市尋覓了將近一個月，但是西市窩棚各處，災黎群聚，這些底層之人，多數知名無姓。便是男丁，也都是隨便起一個甲乙丙丁豚臀犬尾之類的名字，若論婦人，更是多數連個稱呼都冇有。

女澆卻用心斥道：“休要胡說，宮中自有端方，彆人胡說八道，隻休聽就是，如何拿這類事當端莊？公主是高貴之人，當怒不失禮，言不失矩。”

羋月本是對莒姬信疑兼半，便想找黃歇幫忙尋母，不想一見了黃歇，滿腹委曲湧上心頭，竟是節製不住本身，撲到黃歇懷中大哭了這一場。這一哭以後，本來鼓起來的氣勢竟是莫名地冇有了。想要說的話，到了嘴邊，竟是情怯而不敢言。

那婦人固然描述狼狽，卻不似販子婦人與丈夫對打時的粗鄙凶悍。須知這販子婦人，與人相爭，滿地打滾也有，汙言穢語也有，乃至裸身廝打亦有之。但那婦人卻顯得甚是柔弱有力，僅是一手護住頭臉，一手扯著荷包，竟隻捱打不還手，哀哀哭道：“夫君，小兒病得甚重，這是小兒的拯救錢，你不能拿走。”

見女澆走了，想是向玳瑁處稟報去了，羋月心中嘲笑，這點婢仆之輩的算計也來矯飾，就算她年紀尚小，又豈能如她們所料呢？

向壽也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與莒弓兩人趕緊追上去。

那婦人聞聲昂首，兩人乍一照麵，莒弓和偃婆不由“啊”了一聲。那婦人固然滿臉泥灰淚痕，狼狽不堪，可麵龐卻與向壽非常類似。

黃歇僵在那兒，隻能低聲反幾次複地說著：“不要哭，有甚麼事奉告我，不管甚麼事，我都必然助你……”聽著她的哭聲，隻感覺心都要碎了，恨本身竟不能如神人普通一眼看破她的苦衷，然後舉手投足為她排憂解難，將那些惹她難過的人十足給踢進汨羅江裡去。

莒弓乃是莒姬族中得力之人，奉了莒姬之命，尋訪向氏下落。他自忖固然曾見過向氏，但那也是當年向氏入宮之前的模樣，現在事隔十幾年，如何能認得出來。向氏一族，也早已經人丁飄零，現在能找到的隻要向氏的幼弟向壽。

羋月自入宮以來，目睹楚威後的歹意，目睹女葵捱打，在羋姝麵前的謹慎翼翼，麵對羋茵的歹意，到曉得生母下落的焦心氣憤，到對莒姬的信疑兩難，這類種的統統，竟是無人可言，無人可訴，也唯有在現在，在黃歇麵前，方能夠放聲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