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老爺子之以是能坐到明天這個位子，還坐得相稱安穩，除了才華和福分，還因為他的脾氣。

景翊悶下頭去筆走龍蛇，敏捷寫完這份公文，撂下筆，擱下啃了一半的包子，擦淨手指，抬手在桌麵上拍了拍。

他能猜到一，那再猜到二三就不是甚麼不成思議的事了，因而冷月固然還是有些驚奇，但到底是應了一聲，“對，我來盯著你把這公文寫完，送到安王府，然後就要去姑蘇走一趟。”

冷月看著這兩顆禿得發光的腦袋，俄然感覺，老祖宗在造“聰明絕頂”這個詞的時候也許看到的就是本身麵前的這番氣象。

這句說完，神秀神采微鬆，不疾不徐地把摞好的杯子挨個取下來，一個一個在茶盤裡放好，斟出三杯，兩杯遞到冷月和景翊麵前，一杯端到本技藝裡，淺淺抿了一口，抬眼問向景翊，“如何？”

景翊總感覺,比起那些殺人放火的事兒,這撮茶葉彷彿更可駭,不但是因為它難喝得慘絕人寰,還因為如此難喝的茶葉竟然能頂得住那麼一個冷傲的身價。

冷月再潛回安國寺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不過，那些都是朝堂裡的事，這裡是佛門，與朝堂在一個城裡不假，但隔著兩道高牆，一片塵凡，遠得就彷彿八十竿子都打不著了。

“……”

大殿裡燈火透明，方丈帶著統統寺僧在大殿中密密麻麻地盤坐了一片，神秀也在此中，梵文誦經聲縈縈不斷，活像是甚麼熊孩子捅了馬蜂窩似的。

“以是，”景翊這才放心腸鬆開摟在冷月側腰間的手，心對勁足地把最後一個杯子穩穩地倒著疊放到一摞杯子的最上麵，笑盈盈隧道，“師兄想說甚麼就隨便說吧，歸正你說了我倆也聽不明白，說了也跟冇說一樣。”

冷月偷瞄了神秀一眼，見神秀低頭看著杯子裡的茶水，全然一副超脫世外你們愛咋咋地的模樣，冷月差點兒從嘴裡蹦出來的心臟總算安穩了些許。

下回再進景家大宅的門，帶茶葉應當比帶烤肉串好很多……

冷月冷靜聽著這閒談似的一問一答，悄悄在內心記下一筆。

這就彷彿是煙花館裡的女人，醜得五官都漿糊成一團了，卻與花魁同價,不但與花魁同價，另有人搶著買賬……

“好，”冷月抓劍起家，順手揉了揉景翊的頭頂，“我必然在王爺那邊多給你燒上幾炷香。”

******

被冷月斜眼一瞪，景翊忙道，“冇有冇有……慧根之前是有一點兒，不過我們這兒不是講究六根清淨嗎，我感覺彆的根一時半會兒淨起來都有點兒難，就先把這個根淨了，充個數，表達一下誠意嘛，嗬嗬……”

冷月往公文摺子上看了一眼，剛瞥見開首幾個字就禁不住一愣，“你如何曉得王爺要你寫東西？”

景翊吞下嘴裡那口非常平淡的豆腐包子，一邊文不加點地寫著，一邊有氣有力隧道，“我還曉得，他要我先在這裡窩著彆動，要你離京辦事，對吧？”

這體例需求她分開這裡，還需求讓安王爺曉得。

神秀精美的嘴角又向上揚了幾分，拈儘壺裡的茶葉，往壺裡灌進些淨水，細細地沖刷著壺中殘存的茶漬，和著水流的輕響，淡淡唸叨，“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以是，皇上才那麼放心腸在太子爺才一丟丟大的時候，就把教誨一國儲君的重擔踏結結實地扔給了這個比後宮美人們還懂貳心機的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