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中午，病患未幾，坐堂郎中正斜靠在太師椅上打盹，有個學徒模樣的半大小子正俯在案麵上認當真真地抄藥方。

蕭礪發覺到，低垂了頭，湊到楊萱耳邊，聲音壓得更低，“他是大哥，在吏部文選司任職。”

果不其然，是蕭礪特地安排的會麵。

楊萱聽著彷彿都有效，可又感覺蕭礪一定肯帶，跟郎中籌議著買了幾種結果好的藥丸，花了四兩多銀子。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在他臨行前替他辦理行裝。

約莫盞茶工夫, 小七將菜肴一道道端上來，紅油筍絲、小蔥拌豆腐、香菇釀青菜、茭瓜炒雞蛋，六道滿是素菜, 外加一小盆冬瓜湯。

楊萱答道：“我隻抓藥，不看病……你們這裡可有跌打毀傷的膏藥或者藥粉？我家裡長輩要外出雲遊，怕他途中磕著碰到，想備些藥膏隨身帶著。”

這空當，中間那位官爺又朝她看了好幾眼，目光並不會令人討厭，倒是不安閒。

非常熱絡。

楊萱比及頭髮全乾也不見蕭礪返來，她淩晨起得早，又坐車顛簸了一起，中午也冇歇晌覺，這會兒困得睜不開眼，乾脆閂了門，留一盞油燈，將包裹放在廳堂的桌上，自去睡了。

冇多久，瞧見蕭礪到了東跨院，許是給馬喂草喂水，約莫過了兩刻鐘才牽著馬走出來。

“你們還是到明天這個茂昌車行雇車，這家車行車伕管得嚴，不會半路加價也不會使壞心。再有，我瞧著薛獵戶有個侄孫子比阿桂大兩歲，看著挺本分誠懇，此次去你多問幾句，如果感覺合適，讓他跟阿桐做個伴兒……阿桐跟著你，我老是擔憂他過分嬌慣。”

更冇想到的是，會在此地碰到蕭礪的兩位兄弟。

冇想到範直的義子會在這麼個實權衙門。

竹片上有毛刺，拉在身上不把穩就是一道血痕……

楊萱低下頭，答道：“好。”

傷口是範直抽的，用的是三尺多長的竹片。

郎中動動嘴皮子就賣出去這很多東西，便非常殷勤地將各種丸藥的機能服從、服用體例寫在紙上，一併交給楊萱。

蕭礪肅立半晌，悄悄褪下身上石青色的長袍，肩頭背上橫七豎八好幾道暗紅的傷痕。

也冇有再瞧楊萱，擺著衣袖施施然分開了酒樓。

楊萱昂首, 小九粲然一笑, 暴露口烏黑的牙齒，呼喊道：“客長且稍等，菜稍後就得。”將烏黑的帕子往肩頭一搭，小跑著去號召彆的幾個剛進門的客人, “客長幾位，裡邊請, 樓上另有雅席。”

楊萱忽地想起蕭礪身上繚繞不竭的三七粉的味道，頓時睡意全無，起家換了件出門衣裳，跟春桃知會聲，走到燈市衚衕。

有幾處見了血，小十一幫手塗上藥粉，現在已經結了痂。

那就是蕭礪特地帶她過來，熟諳他的幾位兄弟？

她很想探聽下冬瓜湯是如何做成的, 可想起這是彆人用飯的本領, 不好冒然開口, 隻得忍住不提。

楊萱偷眼瞧向官員，見他正拿筷子挑著碗裡的麵一口一口地吃，行動很斯文，不徐不疾。

就連平常不喜好吃菜的楊桂也連聲喝采吃。

蕭礪想起之前楊萱老是倦怠不堪的臉，內心的柔情彷彿開了閘的大水般噴湧而出，刹時將他埋冇。

不大會兒，楊萱幾人也吃完飯，照價付了銀兩，冇再叫車，一起走著回到椿樹衚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