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法智的聲音，衰老而乾癟。阮小幺心中一喜，終究有水食了。

慧持與慧書被那木頭落地之聲驚醒，揉捏著睡眼，不知今夕何夕。

這麼一聲喝公然要好很多。

她那張臉上的確如花貓普通，一道道縱橫交叉的淚水印子，再混著地窖裡撲落到麵上的灰塵，看起來灰黑一片，臟兮兮的。慧持看清了便嘲笑道：“讓你動不動就哭，現在可冇水給你淨麵了！”

慧持也擠了過來，踮著腳朝上方看著，法智遞過來一個大紙包，鼓漲漲的，又遞了一大盆淨水給二人。那方寸大的水麵搖搖擺晃，將上方一片皎亮割得支離破裂，照亮了法智那張枯皺的臉，也照亮了她身邊跟著的阿誰姑子。

“你又在搗鼓甚麼呢？謹慎監院見著又要罰你抄……”慧持猶自迷含混糊，話剛脫口，驀地間復甦過來，四下瞧了個遍，“我們這是在地窖裡呢！”

“慧持、慧書、慧圓！”

三人你一眼，我一語追思著疇前的日子，說著說著，誰都冇了火氣。

慈航寺每到月朔和十五便會給慧字輩弟子放假，無需誦經客、晚間還會加一餐，在小弟子們看來，人生的意義就在於尋求朔望日。

二人轉頭望去，卻見慧書早縮在燈籠照不見的一個小角落，麵色緊繃，瑟縮著不敢上前，更不敢朝窖口那方向去看一眼。阮小幺不動聲色往前跨出一些，攔住法智的目光，道：“她哭了一整天，眼睛腫的見不得人了。”

三人又渴又餓，心中也不好受，雖說在寺裡日子貧寒，但也從未像這般連口水都喝不上。到最後，阮小幺唇上一片焦乾，終究見著地窖頂頭那散在空中的光芒逐步暗淡了下去。

晨起的新奇感頃刻間消逝的一乾二淨，前夕裡那股子懊喪勁兒潮流普通湧了上來，連著鋪天蓋地的發急，壓得人喘不過氣。

幾人豎耳諦聽，公然不過半晌，便聽得那窖頂頭出了些聲響，接著是沉重的挪動床榻的聲音。垂垂地，那地窖口射下了一圈銀亮色，忽的分散開來，木板被人撤去，一個燈籠探了下來。

第二日晨光初曛，阮小幺驀地醒了過來，地窖裡絲絲縫縫透出了一些光芒來，雖不甚敞亮，但起碼伸手可見得了五指。而頭頂那方蓋板邊也鍍著一圈暈亮，她環顧四周，見那地窖公然是空蕩蕩一片，隻最角落隔著一些是非粗細不等的木頭，不知是用來做甚麼。

本來在這處時候放的久了，從未經陽光曬過，一時乾一時潮的，那些個木頭早脆腐得不像樣了。

“哢嚓”――那木頭折成了兩段，落下一層灰來，直灑得阮小幺亂迷了眼，好一頓揉搓，方纔再展開眼睛。她忿忿一腳踩疇昔，那木頭回聲而碎。

她輕聲叫道：“我們都在。”

這回是慧持最早發明異狀，她伏下身，耳貼在微冷的泥地上，感受著耳膜內一陣微微的鼓盪，道：“彷彿有動靜。”

“早晨好行動唄，”她腔調平平，涓滴聽不出任何絕望或煩躁，“指不定潑癩四那些小我已經把慈航寺給圍了，不到晚間，法智必定不敢出來。”

阮小幺仙風道骨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禁止住你的肝火，禁止住你的驚駭，想著讓你輕鬆歡愉的事，千萬不要感覺懊喪憤怒，那東西冇了吃食，不過半晌，便會消逝了。”

“那就對了！”黑暗中，她的聲音也如同附著寒氣，變得陌生了起來，“這處地底本就是聚陰不聚陽。你方纔驚駭時，陽火已然開端式微，這才使得那些東西趁機而入，奪了你的心智，讓你感到憤怒，與人爭論，如此一來，心氣便亂了，陽火更衰，恰是它們作怪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