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被她矯情的模樣刺激得頭皮發麻,艱钜地忍住了籌辦脫口而出的毒言,感喟著扭過甚去。
“我肚裡都有孩子了,你還不修修口德,將來生下個眼歪嘴斜的,老秦家列祖列宗是恨你還是恨我?”杜嫣恨恨道。
朱厚照坐回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臉上煥然一新,瀰漫著從未有過的幸運飛揚的神采。
很反麵順地掐了他一下,杜嫣嗔道:“人家就是我,孩子他娘!”
朱厚照一呆,答覆很令秦堪絕望:“朕為何要殺梁儲?”
朱厚照抬眼瞥了瞥他,吃力地揮手道:“彆給朕來這些虛頭巴腦,從速叫你家下人給朕煮一碗醒酒湯,味兒重一點。”
“相公,這些日子可貴見你安逸下來陪我,比來你都不去鎮撫司辦差了,人家……我實在很幸運呢。”杜嫣抱著他的胳膊,闔上美目跟從他的腳步,嘴角暴露幾分澹泊安閒的笑意。
朱厚照醉眼惺忪嗬嗬傻笑兩聲,比劃出三根手指:“一斤。”
這幾年朝堂不竭爭鬥,與天鬥,與人鬥,幾番廝殺進退,該死的人死了,該放逐的人放逐了,辛苦培植起來的羽翼也安插進了朝中各部,不顯山不露水,卻不知不覺構成了一個極其強大,任何朝臣都不敢忽視的政治好處圈子,這個圈子像一陣微弱的龍捲風,殘虐著統統敢禁止在它火線的任何人和物,而秦堪卻安坐於這陣龍捲風的風眼正中,決定著它進步的方向和碾壓的目標。
錦衣衛的丁順。李二,常鳳,天津知府領兵部侍郎銜的嚴嵩,另有楊一清,王守仁,宮裡的司禮監掌印寺人張永,東廠廠督戴義,乃至內閣大學士楊廷和……
朱厚照怔忪發楞,好久以後俄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神情垂垂變得狂喜非常。
笑著望定杜嫣清澈的美目,秦堪淺笑道:“當年立下宏誓竄改這個國度,現在天津海軍已強大,蕩平倭寇指日可待,開海禁近在麵前,外洋蠻夷小國亦在佈局經略當中,海內朝堂之上,該撤除的人撤除了,曾經將表裡廷禍害得烏煙瘴氣的劉瑾也伏法了,陛下還是阿誰昏庸的陛下,卻又與汗青上稍略分歧,文官還是那群嘴賤的文官,卻統統儘在把握當中,內亂唯剩北邊的蒙古韃靼和瓦剌,遼東的葉近泉和朵顏部落枕戈待旦,陳兵塞上……”
對付式的點了點頭,秦堪頓時將頭扭向堂外。揚聲道:“來人。將陛下攙到外院東配房安息……”
趁著這醉鬼冇醒酒,秦堪很不刻薄地進獻諂言:“那姓梁的不是好人,要不陛下現在下道旨意把梁儲殺掉殺掉?”
“劉良女本日釀了一種新的杏花酒,香味比之前濃一些,乾勁也大多了,朕趁她冇重視便偷偷嚐了一些,這一嘗便管不住嘴。嚐了一口又一口……”朱厚照醉後的傻笑很渾厚。不管神采還是姿式都像足了一灘人畜皆可亂踩的爛泥。
秦堪這才聞到他身上一股濃濃的酒味,並且他的眸子子充滿了通紅的血絲,仍穿戴一身酒坊伴計的粗布衣裳,若不是秦府門前軍士,門房和管家都熟諳這位常常來串門的天子,恐怕連門都進不了就被亂棍趕遠了。
秦堪不由為這反應慢的孩子感喟不已:“是真的,臣記得已不止一次跟陛下說過了……”
深深撥出一口氣,彷彿吐儘多年的辛苦,秦堪抬頭看著林蔭裂縫裡碎碎的陽光,豁然笑道:“該處理的都處理了,想處理的正在處理,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