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百姓們來講,朝廷的信譽,還不如能摸得著的銀兩實在,大明寶鈔不能兌換,誰稀得用?
李綺節恍然大悟,本來少年是楊家九郎,楊舉人的兒子,楊天佑。
楊舉人少年時也愛風騷,因敬慕江南文風昌隆,考中秀才後和幾個同窗一道從武昌府坐船南下流曆,在揚州府逗留了一段光陰。他們和本地名妓來往,詩歌頌酬,非常得意,還為此合夥刊印了一本詩集。
究竟證明李綺節猜的不錯,因為在她說出不嫌棄寶鈔以後,楊天佑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神采垂垂有些發青。
李綺節轉頭,看到一張笑眯眯的臉。
李綺節合起粽竹摺扇,眉眼微彎:“既然楊九哥感覺對不住表妹,那就把三兩銀子還給表妹好了。“
楊天佑說的不是實話,那晚李子恒清楚叫出他的名字,他如果至心感覺不該趁機訛詐財帛,當時就該和李子恒相認,然後退還三兩銀子。這時候才假惺惺地來懺悔,當她李綺節是傻子嗎?
就因為李子恒反幾次複唸叨楊天佑其人,李綺節纔會把這個名字一向記到現在。
楊夫人氣得七竅生煙,對楊天佑這個瘦馬之子很刻薄,總把他拘在家裡做粗活,從不答應他外出寒暄。
即便李綺節有一日垂老邁矣,健忘小沙彌的長相和眉眼,想不起他是高是矮、是胖還是瘦,仍然會清楚的記得他清逸絕塵的容華和藹度。
楊舉人曾和揚州府的一名瘦馬駢居過一個月,在他分開揚州府數月後,瘦馬為他生了個兒子,就是楊天佑。瘦馬半老徐娘,急著為後半生找背景,纔出了月子,就從良嫁人,出閣之前,她托人把還在繈褓當中的楊天佑和信物送到楊家,免得累墜。
少年摸摸鼻尖,笑道:“早曉得李家表妹是家中親戚,當時真不該收你們那三兩銀子。“歎口氣,接著道,“怪我怪我,把自家人當作外人了。”
楊天佑不是楊舉人的嫡子,傳聞是江南一個馳名的揚州瘦馬為楊舉人生的。
作為一個名聲在外的鄙吝鬼,楊天佑必定捨不得把本身攢的銀子借給堂哥養花娘,多數會拿不值錢的寶鈔敷衍楊天保。
美,是不分性彆的。
寶鈔發行以後,難以獲得老百姓喜愛,加上朝廷發行冇有嚴格打算和把控,很快貶值。不管朝廷如何儘力挽救,乃至於一度命令製止銀兩用於市場買賣,違者重罰,都有力挽救紙幣大幅度貶值的征象。
倒是方纔和楊天保一道進門的藍竹布窄袖長衫少年,五官平平,鼻梁挺直,雙唇纖薄,眼尾微微上挑,有些像書上說的狐狸眼。大抵是眉骨生得極其矗立端方的原因,明顯是平平無奇的五官,硬比旁人多出幾分俊朗,眉宇之間豪氣勃勃。
她直視著楊天佑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伸出巴掌:“銀子呢?“
也就是說,老百姓能夠用金銀從官府調換寶鈔,但官府毫不會用金銀兌換老蒼內行中的寶鈔。
楊天保吃緊把楊天佑請到金屋藏嬌的小院子裡,是為了向他這個以攢私房錢著名的小堂弟乞貸。
李綺節曉得,楊天佑懷裡必定藏有大明寶鈔。
說完,她嘴角一勾,笑得純良無辜。
不必說,李子恒必定被楊天佑坑過。
楊天佑臉上的笑容一僵:“啊?“
不像那日驚鴻一瞥的小沙彌,似雲海翻滾間捧出的一輪明月,高居九霄之巔,光彩流轉間迸射出萬丈銀輝,人間最斑斕繁華的盛景,在他麵前,都黯然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