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聞人蘅萱身處他鄉,暗中也感到些許孤傲。雖說她是藥王穀傳人,醫術不凡,可對都會的運營、情麵來往並不純熟。巽然曾多次在城內伸出援手,給她留下了極好的印象。隻不過,兩人邇來各忙各的事,見麵機遇未幾。
夜幕愈發深沉,冷月覆蓋著整座望月城。蕭瑟的北風穿過院牆,吼怒間卷落幾片帶霜的枯葉。巽然甫一踏進後院,便感到砭骨寒意劈麵而來,彷彿要直鑽進骨髓。漫天的雪花已停,卻在空中留下厚厚的紅色積層,在暗淡中反射著微小的月光,泛出冷冷的光芒。院中隻剩他一人的身影悄悄鵠立,仿若連夜色都不敢等閒擾亂。
下雪的日子老是顯得格外冗長。年關將近,望月城內早已張燈結綵,家家戶戶忙著購置年貨,街上堆放著高凹凸低的白雪與柴薪,一派迎新的熱烈氣象。可就在此人聲鼎沸的氛圍裡,巽然的表情卻不甚明朗。疇昔半個月來,他修煉“江山絕”第一式“鎮嶽”時頻頻遭受瓶頸,乃至有幾次幾乎走火入魔,可還是不得其法。
風撩起巽然額前的髮絲,他悄悄拂下肩頭積雪,轉頭望向屋中仍在燈劣等待的那道小小身影,唇角微微翹起。年關將近,屋外雖是寒意正盛,但是巽然心頭卻已暖和結壯。與其說是他修成了這式刀法,倒不如說,是表情上的一場演變。
小洛笑嘻嘻地答:“他們本來擠在一起,越擠越鬨騰,底子過不去。可如果硬拉開他們,或讓他們列隊,也不見得有效。要不是看雪地夠寬,我就想著‘能不能開幾條道讓他們各走各的’,公然費事多了。”
陣陣刀風鼓盪之際,巽然隻覺渾身氣血滾熱,卻絕非暴躁,而是一種發自內裡的興旺暢快。內息在經絡裡暢行無阻,每一次刀勢推動都令他更加暢快。他彷彿親目睹到彭湃的江河在體內奔騰,淤塞之處被衝得乾清乾淨。再當刀身收勢迴環時,真氣被恰到好處地“分流”到身材各處,不再以單一點的情勢堆積成為凶悍的打擊波,而是閃現出一股循環來去的生生不息。
聞人蘅萱抿了抿唇,拿著賬冊的手微微顫抖。她想了很多體例,卻一時冇能處理麵前困難。“如果能有人幫我安排趟安然快速的貨運,或者起碼能讓我和外埠商行對接穩妥渠道,彌補藥材……就好了。”
偶爾忙裡偷閒,聞人蘅萱不免會想:倘若姑姑尚在,現在定有體例幫她走出窘境。影象中,姑姑曾帶她深山采藥,手把手教她識藥、用藥、為人診脈開方,那些日子雖貧寒,卻暖和結壯。也正因姑姑的支撐與傳授,她才勇於單身下山開醫館、治病救人。想到此處,心底那份思念之情不由模糊出現,讓她在這夏季的酷寒裡,又多了一層淡淡的落寞與牽掛。
冬夜深沉,望月城南的巷弄北風吼怒,街道上火食寥落。昔日熱烈的年關氛圍,在此處彷彿被夜色吞噬,隻要昏黃的燈籠掛在幾戶屋簷下,顯得孤零零的。
這時,小洛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走出去,見他滿臉焦炙,不由皺眉。“哥,薑湯趁熱喝了吧,驅寒暖身,也舒緩一下心神。”
心念一起,他驀地拔刀,一道森寒刀光在月下破空而起,好像天涯突然墜落的一道冷電。半空中驟起飄雪在勁力打擊下輕揚四散,而巽然隨即踏出堅固的一步,“鎮嶽”招式順勢展開——若平常,這一招該如高山崩落,重若千鈞,卻也常在力量發作的一刹時讓他渾身經脈發漲。可徹夜分歧,他順著內息分流之法,將那股鋒利澎湃的真氣分離到四肢百骸,變阻力為助力,指導其自丹田穿越奇經八脈,再反哺於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