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早在街角未拐過彎來時，林庶矯捷先一步曉得來者是華新民，半妖六識過於凡人，訂交四年的老友，身上的氣味他怎會健忘。

二人走近一看，是一錦衣華服的貴公子，手持一塊抹布正哈腰擦拭桌椅。腳下放了一裝滿水的木桶，貴公子腰間懸的兩塊希世美玉落入水桶中，那公子全然不知，細心擦拭著八仙桌四腳。

從西巷口進民巷，順著熟諳的青石板小道前去昔日的居處，這條路兩年未走林庶靈還是熟諳。行至老街街角，走過拐角，右手邊第二門就是暮年住過的小院。

洋裝青年瞥見林庶靈，起先是一楞，接著大喜，搖臂呼喊道：“庶靈！”

“恩，書院停課後我回故鄉照顧抱病的爺爺，本日要不是複博派伴計傳信，我現在應當還在鄉間地裡。”林庶靈笑道。

華新民問：“是複博派人給你傳信的？”

華新民又問：“對了，戈挺呢？你告訴了我們二人，怎不見戈挺？”

舊時江南織布以物美價廉，品格絕佳而聞名天下，此中又以明州、臨州兩地的彩布為最，深受大周各地歡迎。打從洋人登陸開埠後，西洋布成船成船從鬆江船埠卸下，六年前朝廷又批準洋人在鬆江港口建立工廠，招募工人，明臨兩州織造算是完整垮了台。

戰役帶走了林庶靈的父母，卻放過了他最好的朋友，折了一條手臂留下一條性命，賊老天好生的公允。

格沁朝的長袍服飾袖子寬鬆又長，乾活不得沾水，非常不便利。華新民幫手擰抹布，讓沈複博和林庶靈免除拉袖子的費事。

見青年招手跑來，林庶靈方纔淺笑迎上，“新民！”

“戈挺！”

“我在這！”

青年名叫華新民，是林庶靈在秋實書院的同窗，兩人訂交莫逆，到了同吃同住的境地。

院子裡那人一身深藍色王朝陸軍軍官服，左邊腰間彆著把製式軍官佩刀，右邊皮帶上插著把轉輪手槍，昂首挺胸，站姿筆挺好似高山青鬆，向著屋裡三人行軍禮。

“恩，我們出來細談，內裡說不便利，我這兩年算是走遍天下，實在大開眼界，內裡的天下變了人間，等會兒我細細和你講講我這兩年的所見所聞。”

三人放動手中的活，尋著聲音望去，院子裡不知甚麼時候站了一小我。

巷子那頭恰好劈麵走來一白麪青年。那青年穿戴一身剪裁得體的紅色西式洋裝，頭上戴了頂高高的玄色西洋弁冕，手裡拄著一根文明棍，步子邁得不大，卻步步踏地，四平八穩，中氣實足。

沈複博心中一樣迷惑，回道：“我明天連夜派人去戈挺故鄉找人，富江縣不通火車，能夠要晚些時候到，再等等吧！”

此人的左臂，冇了！

林庶靈來到巷口，一把摘掉頭上罩的麻袋，望著熟諳的民巷，心中感慨萬千。

“哈哈，庶靈，兩年冇見，你還是老模樣，甚麼都冇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華新民上來一拳輕捶在林庶靈胸口，隨後雙手握著老友肩膀，細心打量。兩年後再見，滿心歡樂全透露在臉上，至於那根文明棍，早被他不知扔到哪去。

林庶靈進屋，把兩塊冇入水桶的玉佩撈出來，一邊問道：“如何你一小我在打掃，你家的下人呢？”

“你們兩個賣力擦，我來幫你們投抹布。複博把你手裡那塊給我，錦袍的長袖子可挽不起來，一沾水全濕了。”華新民脫掉內裡的西裝，暴露灰馬甲和白襯衫，他把襯衫袖子一挽，一副乾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