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小玉同薇薇為我戴上了沉沉的公主快意冠。小玉看薇薇麵色凝重,也有些擔憂,這是小丫頭來到原家第一次透暴露對我的體貼。
“洛洛心腸暴虐至極,”小玉輕哼一聲,“偏先文武帝對她倚重至極,隻要她看誰不紮眼,那人便被帶到刑局,受儘折磨而死,再不見天日,大理高低皆對她恨之入骨。先文武帝駕崩之日,皇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她下了大獄,朝廷高低無不鼓掌稱快……”她彷彿認識到了甚麼,收了鄙夷之色,怔怔地看向我。
我笑了一下,坐到她身邊。
“先生,”小玉為我將鬢邊最後一綹頭髮用珍珠釵插好,猶疑道,“先生,萬一庭朝天子薨了,原家會如何樣?三爺同您會如何樣?”
我對她微微一笑,“洛洛朱紫在宮中如何?”
沈昌宗大聲唱頌著,大轎穩穩地走動起來。我坐在斑斕身邊一聲不響。
我笑著看她,“你倒和之前一樣,獨獨對我,嘴不饒人。”
六人大宮轎抬得再穩,火線的石青牡丹花轎簾還是微微晃著。晨時陽光恰好,時不時跳進一絲兩絲,有點像莫愁湖中淡金色的金不離不斷地騰躍著接食,偶爾晃著人的眼。
“你,給我一些光陰可好?”他略帶著一絲羞怯,低聲道:“我也是第一次學著做人丈夫。”
小玉的神采一片慘白。
斑斕沉默了一陣,俄然從袖擺中伸出雙手來,立時有一道寶貝的光芒閃了我的眼一下。我閉了眼一下再展開看,卻見她那水蔥似的幾根長指上都戴了亮閃閃的琺琅鑲金鉗寶的指甲套。她帶著高傲的眼神不斷翻著雙手,細心地賞識著。那五色寶石燦爛奪目,正藉著騰躍的陽光,把各色寶石的光芒閃爍到宮轎的各個角落,一時貴氣逼人。
當時的我倚在非白懷中,看向天涯,卻見夜空中一輪潔白清照,玉宇深沉,映著梅枝滴翠,遠山大地清楚。一時候,二人的心安靜如水,幸運如細雨潤心無聲,滿足地淺笑了起來。
就在獲得動靜的第二日,沈昌宗前來傳王爺口諭:凡族中有官職品階但留守家中的原姓後輩,皆前去法門寺祝禱,祈求皇上龍體安康,並嚴守家屬權柄,而凡有品階的外命婦者皆前去紫辰殿外候旨照顧。
“你還是嫁給了他。”她垂眸低聲輕歎了一下,“他總算如願以償了。我都已經記不很多久冇見到他笑得這般高興了。”斑斕細細看了我幾眼,淡淡道:“姐姐若不是毀了容,真比少時標緻了很多,就是不如何長個。”
非白啟程冇多久,紫園中便傳來廬州鬨疫症的傳言,緊接著跟著定州戰局進入最關頭的時候,小放卻偷偷傳來兩個令人歎惋的動靜:此次疫症來勢凶悍,被放逐在廬州的廢太子一家十七口不能倖免,全數染上重症,一夜之間全歿了。前王皇後不知是不是服過某種藥品,還是身材特彆好,總之竟冇有染上疫症,但她不肯意獨活下去,當下在靈堂中穿戴整齊,服下那瓶在紫園中未服下的死藥,就此同兒子一家團聚了。
小玉不再問話,隻是沉默地送我出去。早有一抬六人抬大肩輿候在牌坊下。小玉剛來紫園,輪不到進宮陪侍;薇薇因是太子所贈的舊人,該當隨伺宮中,她便扶我進轎,立在軟轎一邊。我掀起轎簾時轉頭望了眼,隻見跪在灰塵中的小玉正抬首看我,斑斕的大眼睛裡一片彷徨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