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這才記起來月光還睡在他的床上。他回身便將崔季舒推了出去。

銅雀台在繁華塵凡裡渡儘劫波今猶在，而現在的銅雀台卻在落日下荒草間單獨寥落。從北而來，遠遠地便能夠在傍晚的日色中看到這個奇特的氣象：當村莊人家希少直至冇有，田陌縱橫交通之狀也完整不再時便是前後望不到頭的空曠。隻是荒草密佈的處所較多，有些更是高及人身。也有橫七豎八亂如絲網的巷子，都是走的人踩出來的。再往南而去垂垂地荒草降落，接著便是零散的殘垣斷壁。然後再往南是掩在荒草中的一大片水窪，讓人感覺深不成測。

黑暗裡他還看到高澄仍然是那一身薄弱又不講究的袴褶，如絲的頭髮也還是披垂著的。崔季舒俄然像節製不了本身似的脫口道，“世子疇前從不如此。”這時北風掠過，剛纔還一身熱汗的崔季舒禁不住有點顫抖。

高歡站在這裡好久了。貳內心向來冇有過這類落日西下的悲慘感。單獨對話本身的內心，他竟然也會有怕的時候嗎？因為他所站立之處是如此之高，是萬眾諦視標重矢之的。如果一旦身敗名裂，就不但是本身身如齏粉，子孫一族定是永久也不得翻身。

聽他脫口叫出“世子”高澄也一怔。彷彿丟了甚麼東西又有人奉告他能夠找返來。但這東西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隻要站在上麵才曉得，因陣勢，因這樓閣，此處便是漳河北岸的最高處了。站在這裡能夠俯瞰全部鄴城，偶爾因為波光粼粼的閃動就像是能看到漳河普通。是鄴城在他腳下，還是全部大魏，或者是過往間幾百年的汗青？

漫雲閣行館完整地溫馨下來了。萬籟俱寂、烏黑一團的真正深夜到臨了。不曉得為甚麼，崔季舒毫無睡意，他隻想到山頂上的朝露亭裡去坐一會兒，好好想想這些天來的事。

高澄在父切身後跪下來，一時候酸熱湧上心頭，“本來總想著阿爺喜好蒙頂茶，為了等人送茶來，以是就來晚了。視小如大，把要緊的拋在一邊，都是兒子的錯。”他的聲音輕微地顫抖著。

月光看著他消逝的背影和被他關上的房門，書齋裡又溫馨下來。他的夫人，他的嫡妻，是啊，他已經有了嫡妻，記得傳聞過是主上的mm馮翊公主。公主和她春秋相彷彿，嫁給他時髦是幼年。

崔季舒跟在高澄身後，兩小我這時都不急不躁地漸漸往山下走去。相互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後走到了天一閣書齋的月台上。

高澄旁若無人地撫著馮翊公主元仲華的手，“這麼冰冷，殿下穿得甚少，阿孌等必是不經心奉侍。”

“夫君的心機我都曉得，隻盼君速去速回。”看到不遠處的二崔都看著，元仲華甚是害臊，隻在高澄耳邊低語，“我曉得夫君內心惦記我，隻是彆見了彆的甚麼人，就把我置諸腦後全忘了。”她的聲音低得隻要高澄能聽到。

崔季舒固然內心稍覺不測，但還是在他考慮當中，反倒極天然地回道，“郎主說的是，大丞相也甚是愛蒙頂茶。”

“該不該不是兒子要想的事，兒子隻曉得必須來，冇有挑選。”高澄跪在父親麵前，頭一次內心真正感覺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