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卻冇有急於答覆，想了想，沉默半晌，然火線不急不徐道，“兒子倒覺得，不必事事硬碰硬，不必到處知難而上。”他看看父親正極當真地聽著，又道，“先祖孝文天子自平城遷都至洛陽今已數代。自到洛陽後，便著漢服，改漢姓，說漢人的話，學漢人的書。現在魏宗室在洛陽根底安定，且易我鮮卑舊製爲漢製，垂垂已成積習，更稀有代之堆集，氣象已成。不如都城遷離洛陽，斷其根底氣象，以規複鮮卑舊製。如此父親大人可獲天下軍士、鮮卑部將之大力推戴。至於帝室，也無可何如。先安寧了朝堂之上，關中實在也不是無隙可尋。”

幾步之間的間隔，高廓清楚地看到父親仍然英縱不輸以往，身姿矗立而毫無老態，酷寒的春夜裡隻穿戴他習武騎射時穿的極薄弱而便於活動的袴褶。卻一點也看不出來畏冷的模樣。

變數重重的一天終究疇昔了。有的人身在此中，不覺其變幻莫測。有的人旁觀於外，卻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連翹本來極不顯眼，既不像高高的樹木一樣身姿矗立，也不像草原上標緻的花朵一樣素淨奪目。但是如果逢到春暖花開，隻要機會一到，必定興旺怒放。怒放中的連翹能夠襯著六合之間，叢叢連成片，極有氣勢。待到花期一過，也不會枯萎凋殘，仍然濃綠富強，不顯眼卻無處不在。

“阿爺說的是。事情總要一件一件來，必有所成。”高澄慨然迴應，“洛陽不決，關中思變，樣樣毒手，但總有法可尋。”

高澄應父命而出。

高歡冇說話，卻坐不住了，站起來踱了數步。高澄並不再說甚麼，本日一日過得不易，現在才完整放鬆落拓下來。

魏都洛陽，魏之權力集合於此，爭鬥也集合於此。相對關中將領之間，與流民之間的爭鬥，這類朝堂上的爭鬥更加波詭雲譎、變幻莫測。而他不能節製的是，已經身不由己地成了最鋒利的衝突的最中間。他已經太較著了。

高歡聽著不由微微點頭附和，這與他的設法略同。

高歡想到這兒極是對勁，表情暢然。

父子二人進入室內摒人密談。

若以鄴為都，以晉陽為輔，互為瞭望，互為援助，是個不錯的籌算。

宇文泰安然道，“臣謝陛下厚恩。”他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天子被掣肘的煩躁和高澄旁若無人的驕橫。

“見過父親大人。”高澄從小在母親婁妃教誨下頗識禮節，返回必劈麵亶明。

夜色濃濃，有的人恬然入夢，有的人卻不得安睡。

驃騎將軍府弘大、富麗，在長安城裡他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府第。哪怕是大行台賀拔嶽也冇有如許精美的寓所。這讓他很不安，乃誠意裡是很不風俗的。從小長在代郡的草原上放馬牧羊，厥後趁亂起於六鎮，風俗於馳驅廝殺，幾近從未安寧過。他的不安不但是因為寓所之富麗，而是因為在洛陽城中的過分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