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放下碗坐回榻上問侍兒,“這湯羹是誰做的?”
侍兒嚇得大聲求救,高澄卻勒住了他的脖子彷彿要將此人置於死地,並喝問道,“你說是不說?”
這時內裡俄然響起了陳元康的聲音,“世子,濮陽公侯景求見。”
這時不遠處樹叢中的一個髡髮男人將這統統都看得清清楚楚。
“世子!”崔季舒看他怔怔地入迷,大聲喚道。
高澄接了碗,碗裡湯水清澈,看色彩烏黑淡紫,他竟然被引出了食慾,情不自禁地就舀了湯送入口中。
不但如此,崔季舒隻感覺這侍兒一出去便室內飄香。這香味平淡,熟諳又陌生。高澄彷彿也聞到了這香味,他展開眼睛,坐直了身子,麵前如夢如幻。彷彿看到懷朔一望無垠的大草原,撲滅的篝火,冒著紅色蒸汽帶著奶香味的牛骨湯……俄然又彷彿回到洛陽,永寧塔、大魏皇宮、朝堂、渤海王府,多少血腥的味道和悲辛無儘之情……
高澄冇說話,內心將信將疑。貧寒的藥香味迂迴悠長,還摻雜著些許穀物特有的甜美。
時價近午,不知如何氣候又垂垂陰沉下來。春日氣候多變,早上還是朝陽當頭明麗如夏,午間已是冷風迴旋又如冬至。崔季舒見高澄蹙眉閉目斜靠在榻上便曉得他又是舊疾複發,恐怕也是心火難抑。此次來長安事情毒手,實在是不順利。
“賀拔嶽在日尚不敢分庭抗禮,更何況是宇文泰?”高澄俄然又問道,“大行台冇說甚麼嗎?”
宇文泰卻麵上無一絲笑意,淡淡道,“有我宇文泰在,休要介入關中。”他語氣雖淡卻不容質疑。侯景聽他聲音森然刻骨普通的冷冽,愈發感覺毒手,悔怨不該來長安。
“世子且容稟,”侯景表示高澄坐下,本身卻立於本地滿麵愧色地回道,“出師倒黴,有負於大丞相和侍中重托。宇文泰早知我忠心於大丞相,且與我並無甚私交,本日真是顏麵儘失……”侯景彷彿羞慚不已,說不下去了。
越來越近,崔季舒忽覺白衣女郎麵善,剛要驚呼,她已經視而不見地掠過他麵前。崔季舒回身尋覓陳元康及其部下,又驀地煞住感覺不鐺鐺。
高澄立即溫馨下來,他漸漸放開了手。崔季舒內心暗自鬆了口氣。侍兒被扔於地上,不敢再收回一點聲音,唯有暗自光榮。
夜色闌珊,崔季舒內心有事睡不平穩,立於屋外廊下弄月。無風無雨,夜空陰沉。深遠而透辟的天幕之上繁星點點,微缺一抹的玉輪不細心看還是很圓,也很亮,正高高掛在遠處雲夢台直挑而上的飛簷角上。
還冇等崔季舒想明白了是如何回事,那白衣女子已經從高高的雲夢台簷角上飛下來。衣袂飄飄,臨風若舉,彷彿就是衝著他來的。女郎頭髮半束半散,發頂一枚亮閃閃的步搖,頸後散落的頭髮被風吹得拂於肩頭、胸前,她真像乘風而來的。
高澄仍然笑容滿麵地看著侯景,卻一語不發。
高澄笑道,“濮陽公言之在理。關中向來不是我等掌中之物,又何來的‘失’字?關中在不在我等手中並不首要,首要的是現在的關中在誰之手。賀拔嶽已死,事至本日濮陽公理當居功,不必愧悔。”
陳元康半信半疑地看著崔季舒。崔季舒擺佈看看,便俯於陳元康耳邊低語一陣。陳元康明顯鬆了口氣,但也不敢粗心,還是派人暗中守好了朝雲驛的各個出口,周到諦視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