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霖將銅珠輕拋回筆妖掌間，說: “他病氣屯積，不該活到本日。你如隻是伴他一程，分界司尚可睜隻眼閉隻眼。但你私改命譜，已觸律法，分界司尚且不提，鬼域一旦徹查，你與他誰也跑不掉。”

筆妖抱著荷包大退一步，他被看得透，才發覺本身已經無路可退。現在大妖雖有授封文書，能任一方掌職之神，卻不料味著九天境已經刻薄到能夠放縱人妖越界。

筆妖哭聲已止，他垂首而跪。蒼霽步踏近時，少年郎明顯瑟縮起來。蒼霽正值滿足, 用街邊小鋪的水壺倒水淨手。他的雙手膚質光滑, 底子不見剛纔的可怖鱗狀。

楚綸給它折了被角，睡下時背對著它。天已近亮，楚綸呆呆地想。

“你結識了楚綸。”淨霖從地上拾啟事坍塌震滾出的銅珠，“並與他朝夕相伴，乃至肯豁出餘力陪他入京，怕不是普通的交誼。”

作為頤寧賢者的筆，不怪筆妖這般驚駭。因為頤寧賢者當年的文章十有八九都是用他寫成的，以是他對臨鬆君知之甚詳。

“既然玩鬨已縱情, 不如就秉燭夜談？”蒼霽隨便拭了手, 提起筆妖的後領, 像是拖拽麻袋普通扔到小鋪木凳上。

楚綸摸索道:“……敢問貴姓？”

楚綸直直地盯著泛白的窗，驀地坐起，非常輕柔地翻開被角，恭敬地請出筆頭。

筆妖哭腔滿溢:“頤、頤寧賢者。”

楚綸不動。

少年郎邊抱邊哭:“你如果徹夜死了，便是被我害死的！這可如何是好，我不害人的！”

筆說:“……勞、光駕……頭反了……”

二十二歲再度入京赴考，再度名落孫山。楚綸此時已舊疾累身，年紀輕簡便常浸藥湯。落榜不但挫了他的銳氣，更使得他愈漸寬裕。一夜握筆疾書，寫到一半竟嗆血不止，昏了疇昔。醒來時人已橫臥榻上，桌上素麵尚溫，爐上藥湯已煨。

因為他固然是妖，卻常伴神案，是以不喜妖物，寧肯與報酬伴。並且他一向在居住九天境，為人呆直，常常被頤寧賢者罵，故而膽量堪比針尖大小，一嚇就會本相畢露大哭不止。下界後休說打鬥，就是見著強健一些的兔妖都會撒腿便跑，恰好香味耐久不散，極易引得妖怪垂涎。久而久之，竟把逃竄練得如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