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津本無白天與黑夜，但既然閻王發話，鬼差們便掐著中渡時候。時候一到，隻聽滿城吹打，將紅轎輦又拉了一圈。滿城遊魂邊哭邊笑，合著掌念祝詞。此岸花引鬼域路，轎輦碾在亂紅之上，千鈺垂首坐在此中，統統熱烈似是彆人的，他不過是個事外客。

蒼霽麵色不虞:“打他就打他，此地上不及分界司，下不著閻王殿，明搶又如何？一隻伶鼬反了天！”

陰風拂窗，吹得千鈺肝腸寸斷。他指探裂縫，在這茫茫濃墨間甚麼也捉不到。千鈺身寒神散，倚著壁恍忽入夢，感覺神魂飄然，幾近要撐不住了。

千鈺描述蕉萃, 他發已混亂，隻肯說:“我不嫁你，亦不會娶你。我此心已淪於一人身上, 此生便隻與他同生共死。閻王不必多言。”

蒼霽見淨霖已抽身，便悄聲問:“那臨鬆君如何？”

“你豈止是要打他。”淨霖說，“他懷揣九天封印，轉頭給你一下，你便要在忘川河裡做條傻魚。”

吠羅一愣，緊接著麵紅怒聲:“哪個狗|娘養的？！”

狐狸已斷了尾，銀髮鋪在紅衣上，竟已顯出蒼衰老態。

蒼霽一腳蹬在椅腿，倚子順勢擋撞在吠羅腿邊。吠羅反腳一撩，將椅子抬扛在臂，向蒼霽劈臉砸去。

淨霖雙臂架著蒼霽，拖回窗去。蒼霽嘲笑不止，陰聲道:“你瞧他才長了幾根毛，也敢跟左清晝搶人？還盤算主張要娶臨鬆君！”

本來醉如爛泥的吠羅突地捂胸，對蒼霽迷惑道:“我怎這般痛？”說罷又自言自語地答覆，“是了，我設封印連累著心，自是會……不好！”

“左郎……”千鈺啞聲，不成置信，“左郎！”

千鈺茫然回顧，聽那聲聲漸清，喚得恰是“千鈺”。他驀地爬身，眼從窗縫向外尋，淚便搶先恐後地湧出來。

蒼霽掀掌接住，抬頭一口飲潔淨，反拋向後。他神采懶惰，一腳踏凳，對吠羅比出小指。

酒菜已開，城中喝酒醉鬼千奇百怪，抬頭能見鬼火催出的炊火陣陣不竭，周遭敏捷融入一派歡天喜地的恭賀聲中。轎輦已停在渡口，那幽幽河麵陡峭不驚，統統鬼皆在喝彩熱烈，偏這“新娘”卻如囚|犯。冇有閻王的號令，連杯酒也無人敢遞。

吠羅一手抄酒，悶頭飛砸，說:“本日扒爺爺褲子的人，也是你！”

蒼霽終究如願以償，能正大光亮地用鎖鏈牽著淨霖走。他跟著轎輦走幾步，說:“不好，這狐狸已經萬念俱灰。”

淨霖麵具下的唇動了動，到底冇有說話。

風間的喚聲如線易斷，不知從那邊飄來。千鈺砸著窗，哽嚥著回聲。他十指劃破，將窗扒得鮮血淋漓，卻唯恐那聲音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