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是寵嬖小弟,比對皇子猶有過之,哪怕他的愛好或是疼寵都帶著不清楚的節製性,他還是但願小弟此生能長樂無憂,可邇來老是事與願違,明該是歡樂事,最後卻以痛苦結束。他想到小弟此事不定在哪個處所信馬由韁,或是鬱鬱寡歡地倚樹獨飲,內心就說不出的難過。
天子口中發苦,看著小弟倔強又委曲的眉眼,幾近被他擊潰了心機防地,一個“準”字堪堪停在了齒間,好久方道:“旁人畢竟是旁人,而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天子夙來內斂,少有甚麼愛好的透露,何況先帝子嗣浩繁,撤除早夭者仍有十二子,蘇子澈排行最末,此時卻說出“唯一”如許的字眼,明顯是被小弟逼得緊了。
恰是更深露重,寒月之下連個官道也未瞅見,蘇子澈行了好久,方繞回到一條巷子上,沿路不見人家,也不知是何地。他原覺得不需多時便會有侍衛尋他歸去,安知這麼長時候連點動靜都冇有,他忽地心灰意冷,也不再尋路,上馬倚樹憩息。四下沉寂,時不時傳來的動靜也辨不清是何種植物,唯有春夜的寒意不住地侵襲著他的認識。
天子聽著古板的更漏聲,卻漸漸想起他幼年時帶著麟兒去渭水的景象,麟兒小時惡劣,見水質清澈當即就要跳下去玩水,蘇子卿板著臉說不準他也不聽,掛在兄長脖子上撒癡耍賴,直到磨得蘇子卿冇了耐煩,厲聲斥責了一句,他一下就哭了出來,眼淚掛了滿臉,好不成憐。蘇子卿明知他在做戲,那眼淚夙來是隨叫隨到,比貼身服侍的侍向來的還快,卻仍然忍不住心疼,拗不過隻好陪他一起下水。待玩到縱情,兩人放在岸邊的衣裳亦不知何時已全數濕透,隻好換了侍衛並不稱身的服飾歸去。第二天彈劾太子胡作妄為的奏摺便擺上了先帝的案頭。
天子到底放心不下,命人每隔半個時候稟告一次,寧福海勸他稍作歇息,天子道:“麟兒不是冇有分寸的孩子,他不肯讓人找到,怕是真的悲傷了。”寧福海揣測著蘇子澈的性子,道:“秦王同陛下一貫靠近,陛下既然這般疼他,何不依了殿下,或是問問他想要甚麼,一併賞了去,豈不更好?”天子麵露幾分無法,道:“他是秦王,現下還小,隻掛個閒職,以他的才華,將來長大必然位高權重,何求不得?朕若不束縛著他,終來隻會害了他。”寧福海料是方纔他二人獨處時定然產生了甚麼,怕觸了逆鱗不敢再言。
在他邁過門檻的刹時,天子清楚聽到了淚水落在衣衿上的聲音。
寧福海等人見秦王摔門而出內心亦是大駭,吃緊朝屋裡奔去,但見天子身子晃了晃,竟像是力量被抽乾普通,寧福海驚得神魂俱碎,忙上前攙住天子,又著人將方纔分開的王太醫叫了返來,禦前之人皆是好一陣忙活。待得喝過藥,又睡了好久,天子才漸漸地好轉起來,他側躺榻上,目光空落門外,很久方收回一聲長歎,薄唇微微開闔。寧福海湊上前去,隻聽天子道:“……他去哪了?”寧福海有些愣神,不知天子所問何事,忽地認識到是問秦王的去處,忙跪下認罪:“秦王殿下走的倉猝,恍忽聽人說是出了宮,至於詳細去處……許是已經回了王府……奴婢該死,奴婢不知。”
蘇子卿生來謹慎,隻要在小弟的胡攪蠻纏下纔會做些無傷風雅的特彆之事,蘇子澈亦同他最為靠近,哪怕再嚴苛的懲罰也不會心生怨望。即便偶爾幾次委曲了他,在父皇跟前哭著說要割袍斷義割席斷交,可比及蘇子卿溫聲軟語地哄他幾句,立時就能破啼為笑不計前嫌。他忽而想開初度提起要小弟插手會試時,那明俊少年臉上頃刻間的躊躇,以及厥後得了頭名時,入宮時的高興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