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天香國色?”
昭元初年四月六日,會試中第的舉人於北辰殿停止殿試。
“不以真容示人,要麼極醜,要麼極美。”
四月旬日殿試傳臚,金榜張貼於含耀門,文進士之榜掛於東門外,武進士之榜掛於西門外,位列文進士榜第一名的乃是謝玄,河南府太康縣人。
“依我說,那位以紗遮麵的女子方是絕色,瞧那身姿多麼妙曼。”
“此言極是,向來隻見女兒穿男裝,何曾見過兒郎穿女裝?”大寧國風開放,靜和公主少時喜著男裝,先帝見到讚曰“豪氣類我”,引得很多女子紛繁效仿,竟成了一種民風,近幾年常常能在市坊中見到身著男裝的女子。那名進士笑道:“說不得,那人就是男兒扮成的,特地來誑你們這些新科進士。”
陸離笑道:“瞧著有些眼熟,想來也是個進士,殿下可要約來同飲?”蘇子澈悄悄點頭,道:“如此才子,與其等今後同朝為官再相見,不如先來熟諳一番。”陸離笑道:“殿下所言極是,待我去將他請來。”說罷便單獨朝那人走去,蘇子澈笑吟吟地看著他們,不知陸離同他說了甚麼,那男人忽地朝這邊看了過來,蘇子澈舉起手裡的酒杯,淺飲一口,淺笑表示。
李巽俄然道:“提及這個,我倒想到一事,是產生在前些年的杏園宴上。”他望向蘇子澈,後者初時微微挑眉,隨即瞭然一笑道:“是阿誰舉子的事?”眾兒郎愈發獵奇,詰問究竟何事。蘇子澈對李巽道:“我當時太小,記得不清楚。”李巽點頭道:“那大抵是九年前的杏園宴,曲江池畔有一女子身著盛裝卻以紗蒙麵,攜著很多侍女仆婦,乘坐一輛八寶纓絡馬車迤邐而來。進士們皆覺得是某位高官的令媛,見其以紗蒙麵更加獵奇,是以幾次示好,獻詩無數,以求得美人青目。那會兒殿下年紀小,見到旁人都未遮麵龐,恰好她以紗蒙麵,獵奇得緊,便命幾小我假作嬉鬨,用心撞到那女子身上,趁機摘上麵紗。雖說這行動並不君子,但是劈麵紗被摘下時,卻無人在乎行動是否符合禮法了。”李巽用心賣了個關子,“你們猜,那麵紗之下如何?”
曲江池邊,樂工舞伎大展技藝,人群中不時迸收回一陣陣地喝采,謝玄飲下一杯美酒,婉拒了幾名進士泛舟賞花的聘請,朝著宴席中心走去。天子的鑾駕早已回宮,席上世人的玩興更勝,幾位穿戴豪奢的少年正聚在一起喝酒,張揚肆意地對著不遠處的各家令媛評頭論足。
那新科進士略一考慮,笑道:“非也非也,李校尉既如此說,那人定然是男人。”
世人大驚,吃緊詰問啟事。
陸離看著他的側臉,陽光下不見涓滴暗影,笑裡卻帶著多少難過與戀慕,意有所指道:“能得今上賞識,換做誰都會高興的。”蘇子澈笑看他一眼,邊往回走邊道:“那我難道要樂壞了?”陸離反問:“莫非殿下不高興?”蘇子澈停下腳步,抬頭望瞭望一片澄徹無雲的天空,思路飄忽,曆曆舊事麵前閃過,喜怒哀樂一併閃現,終究停在那日病中,天子沉沉地叫他“麟兒”。當時他病得昏昏沉沉,那兩字他聽了十數年,可當今回想,總感覺那一聲重逾千鈞,教人不肯過問外間的晴雨風雪,偶然計算這天下誰主沉浮,隻現在耳邊軟語深盟,一瞬便是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