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忍痛將書遞到燭座前時,又悄悄想道:“陸伯彥將此書贈我,不過是想投我所好,我為今既已收下,再就此毀掉,同朝為官不免相見,他今後問起,我又該如何答他?”
當下陸宰不動聲色道:“賢侄,我們還是先瞧一瞧,你爹爹究竟尋來了多麼奇書吧。”
契丹人自主朝建禮以來,漢化程度極高,在宋境受歡迎的佳作在遼境一樣受歡迎。
而陸靖元聽了又默唸了一遍:“陸遊…”
他藉著暗淡燈光,接連讀了數頁,倒是入迷,但眉頭始終緊皺著。
他話隻一出口,卻又戛但是止,轉念改口道:“此人生憑,說來話長,賢侄此來,且在我這多住幾日,徹夜不早了,待來日我再與賢侄細細講來。”
需知北宋末年武將升任千難萬阻,正職四品武官在軍中已屬大將之流。
念及此處,他又將書緩緩收了返來,心想:“我若不學那王黼四周與人誇耀,又能有何禍事,就此憑白毀掉了此書,實是暴殄天物。”
當下他謹慎翼翼翻開一頁,當見到幾行密密麻麻的契丹小字後,俄然目光一變。
陸靖元也好異景望過來,可他看不懂上麵的字,隻問道:“伯父,這是甚麼書?”
說罷,他叮嚀侍女道:“將小郎君送歸去吧。”
蘇軾這個名字在此時但是個忌諱,與他有關之事,有關之人能少提則少提為妙。
陸宰一邊拆封油紙,一邊悄悄想道:“想那陸伯彥久經疆場,五十年來,有三十年於遼地廝殺,於契丹胡語之熟諳,當朝百官鮮有能出其擺佈,他取來送禮的書,定為善本。”
陸靖元暗舒一口氣,道:“那就好,隻要伯父您喜好便好。”
他望著懷中的陸遊,同時心下悄悄想道:“楊兒見了你,想必會喜好你。”
“此物易惹殺身之禍,還是毀掉為好…”
聽到這話,陸靖元心下大喜,看來陸宰已經認下他這親戚了,當下將繈褓謹慎接過。
陸靖元見狀,不由暗罵道:“來的真不是時候…”
書是陸父繳獲得來的,他事前看過,並不奇特。
他既然已經認下了陸靖元這個親戚,這遼本他天然也要收的。
陸宰對此書明顯也極其愛好,可看了幾頁後,還是將燈罩取下,籌算毀掉它。
陸宰開初不答他,默不出聲翻了兩頁,將書合上後纔回應道:“哦,這是論語。”
陸宰起家接過繈褓,對他笑道:“賢侄,還是你伯母知禮,快來瞧瞧我家遊兒。”
“壁虎?”陸宰聞言轉頭望去。
官家名宿後輩,生來便有大號,不會像狗伢兒普通起個怕養不活的農家怪名。
是以這他長這麼大,還是初次見到初生嬰兒,倒也有些獵奇起來。
他在家中是個獨苗,下無兄弟姐妹,其彆人家的重生兒又不肯等閒示人。
陸宰微微一笑,道:“天氣不早了,我已為賢侄備好了房間,你先去歇下吧。”
當陸宰將油紙層層拆開後,搬來燈台,卻見內裡這厚厚一層包裹的竟隻要一本書。
陸靖元回聲起家,陸宰翻開繈褓一角,卻見繈褓中正躺著一個雙目緊閉的小娃兒。
陸伯彥是陸父的大號,曆任轉運、監軍、平穀三使,正職四品武官。
陸靖元見狀自感獵奇,可陸宰不說,又不好多問,隻能將繈褓遞還給侍女。
而陸宰不肯對他細述淮海居士其人,天然是有啟事的,因為這淮海居士,原名秦觀,乃是宋神宗年間太學博士,與蘇軾、王安石等人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