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他覺得本身又要夢魘,成果冇有。他夢見了五年前的某一時候,他方纔接辦謝家,父親遠遊,長姐出走,各方權勢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他繃了一天的子虛笑意,支撐著宿醉發昏的身材,在雪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送客出門。那是深冬的拂曉,四下烏黑,隻要手裡提著一盞搖搖擺晃的燈火。內裡有馬車的聲音,身邊的客人打了聲呼哨,引得門前的馬兒蹶了一下蹄子,黑暗裡,他清楚地瞥見車簾被緩慢地翻開又放下,而後還是阿誰客人上前,抱下來一個小小的孩子,送去了他懷裡。
桑意開首就說過這話了,謝緣卻像冇聞聲似的。他漸漸轉著桌上的瓷盞,用手指悄悄掠過杯壁,放慢語速,一樣慎重隧道:“你在我身邊五年,這個情分我記得。你……你與桑青是分歧的,不必拿本身同他比較,我也不會嫌棄你。你比來約莫是過分勞累,以是輕易胡思亂想,我準你假,你安閒出去玩耍,多久的時候都能夠。等你散心返來,樓裡這些事也能夠漸漸轉交旁人賣力,你能夠做你喜好的事。”
是倔了點,謝緣想道。他往前走了幾步,忽而又停下腳步,低聲道:“他會想過來的。”
謝緣冇來得及思慮, 他乃至冇有仔諦聽桑意接下來娓娓道來的來由。他有半晌的失神, 看著麵前人沉著端肅, 烏黑的眼睫上淚水已經乾透, 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清冷、慎重, 又因為過於和順和麪龐清秀而顯得有些好欺負。謝緣想起宴上那些東洋人的眼神, 一口一個絕色,模樣是想要把他的小桑生吞活剝一樣——但那是不成能的,因為桑意是他的,從五年前起就是他的人,從不擺盪,彆人也休想介入。
謝緣揉了揉太陽穴:“他是不來了,您再物色一個青衣,去替補班子罷。”
手裡牽著的人瑟縮了一下,謝緣偏過甚去看他,終究暴露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淺笑:“我不會,我會好好待你的。”
“我來……將本身的東西清算清算,要搬場了,這裡還放著一些我過來之前的行李,想打理了一併帶走,今後就不叨擾了。”
謝緣並未疇昔找他,乃至冇有派人去體味桑意的動靜。他常日如何現在就如何,隻是要措置的瑣事多了一些。他冇有住在南樓,也冇有再回到他賴以安慰的清修僧院中,而是回到了謝家的府邸。
謝緣翻書的行動微微一凝,而後淡聲答道:“好。”門邊傳來輕微的“嗒”的一聲,是桑意替他關上了門,而後滿室沉寂。
“他是爺的人了。”客人道,“父母出身不好,也冇人要的一個孩子,乾脆長得還不錯,如果奉養得不好,爺儘管束訓責打。”
但他為甚麼要走?
年青人一貫清冷慎重,這時也顯出一些溫潤的和藹,像是表情不錯的模樣。熟人覺得聽錯了,但是轉過甚去時,發覺桑意已經走出了大門,仰臉看了看天涯,彷彿在尋覓朝霞的影子。馬車過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軲轤聲,冇一會兒人就看不見了。
說到這裡,他又從袖中摸出一個帳本,幾張紙條,上麵詳細記錄著這五年來南樓的賬目什物和職員交代環境,連他走後的流程安插都已經寫好了,明顯已經籌辦多時。
他是第一個完整屬於他的人,也是他那麼久以來……獨一的伴隨。如何會責打他?他也有本身的人了,這天以後,他的人生由本身掌控,不必淪陷在冒充巴結與刀光劍影當中膽戰心驚。那是很暖和、值得紀唸的一種感受,也不似其他夢境一樣讓貳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