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墳塋麵前,都有一塊小小的碑石。牛車路過期,道左有塊碑石離得比來,上門刻著很多筆墨,趙口並不識字,先呼喊牛車停在道旁,待前麵文吏上來後,懇求念給他聽。
正中午分,往雒陽去的步隊已經行出冀縣所轄之地。
那少年文吏煩不過老頭,隻得照實讀道:“偃師縣某亭某屯楊公,諱名雙,本涼州武威人氏,初平三年選為輜輔兵。生前於軍中立有小功兩件,持勇守義,無違“勇卒七德”之事。初平四年,張濟犯函穀關,時楊公隨虎牙軍郭石部駐守,喪於該役。殮屍時,身有六創,脾肺俱裂。此公焉不為勇卒、輜輔兵輩之榜樣乎?”
待入得函穀關,麵前氣象又是一變,河南為鄧季治下最繁華之地,卻並未建起一座塢堡來,民風與弘農類似,彆的高冠各處,長袖飄飄,從老練幼公眾中獨占的精氣神,也隨時能讓外人感遭到。
到弘農時,建成的“杜公塢”全貌便可見了,見田讓好說話,到這裡,趙口等擺佈懇求著,田讓出麵,使他們能得進入一屯民居內近間隔細心察看一番,出來時儘是一臉戀慕和鎮靜,讚歎的話題直說過好幾十裡路去。
將裝著木箱的骨灰儘卸下後,此地剩下的事情都有雒陽吏對比名冊,監督役民與石工去做,趙口等則隨韓嵩先返城。
雒陽城本是這支步隊行進的起點,到而後就該返轉的。然待此地的縣令韓嵩拿名冊交代完羌氐、英烈骨灰後,羌氐奴自有得賞的功民到縣衙支付,不消多操心,英烈骨灰卻尚需役民搬運。韓嵩又對冀縣來賣力民夫事的文吏道:“本縣尚需雇請役民將骨灰送至三崤山,不如貴縣民夫牲口、車輛便宜,請他等多行一程,可省去高低裝運事。役錢自有本縣中出,每位與錢三百文,或糧五十斤,如何?”
“丈夫揮戟踏馬,歿於天下閒事,豈有憾焉?”
咋舌不解間,韓嵩已領隊直入。隨隊到地頭,趙口又有幸得見卒兵們提起便滿臉肅容的英烈碑,鄧慕安初立時隻要八麵,現在已添至十六麵,全用來銘記戰死者姓名的。
趙口比及時,另有一名石工搭高台,扒在一麵英烈碑上刻字,地上亦有十餘名石工忙著製作各墳頭用的小石碑。
第二日午後,就進入右扶風,司州之地。這邊所見各民屯的“杜公塢”都還隻得個雛形,尚無一建成者,不過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趙口當即便愛上,拉著田讓問得喋喋不休,到此時方信自家將來也能住入如許的塢堡內去。
但是又生出變故,雒陽俄然傳來潁川曹軍犯梁縣的動靜,驍騎軍此時已出汜水關,又騷擾兗州去了。郡中兵力不敷,偏將軍顧升傳語田讓,使其所曲暫留下,先一起合兵往梁縣去濟急。
趙口不再說話,左邊一輛牛車上又有人壯著膽開口,轉移開話題去:“田軍候,我等運送之人,儘為與此等羌氐戰死者乎?”
對死者後事如此肆意妄為,偏還能讓卒兵們趨之若鶩,此非咄咄怪事?
這五百卒兵的軍候名田讓,傳聞與了不得的右智囊田豐出自本家,原為虎牙軍中百人將,新近才調到冀縣三校尉麾下來任軍候。
待牛車再次與田軍候坐騎靠近的時候,趙口便壯著膽,手拍車上木箱,出聲問道:“軍候,此等卒兵俱無家眷長幼耶?如何無有接回屍骨者,儘使火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