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賢凝神靜聽，他彷彿盤桓於川澤之間，浪蕩在平原丘陵之上。他彷彿瞥見滄桑的墨客抬頭感喟，向彼蒼收回沙啞的呼號。前不見前人，後不見來者。念六合之悠悠，獨悵但是淚下。

韓賢大驚，不料他大嫂如此大才，竟連屈子《天問》都曉得。剛要開口問，羅綺年已經輕撚慢挑，悠悠琴音撥雲弄月而來。清淩淩似泉流山澗，拍石穿岩；盪悠悠如聲傳空穀，神韻綿長；密匝匝如暴雨驟降……

韓軒皺眉：“多少錢？明天從速買返來。”

“豁老弟好。”

“嘿嘿，今晚給你們彈一曲。”

韓母喜好聽戲，也喜好聽人唱歌，她本身冇事兒也會哼哼鄉間不成曲調的小曲兒。至於琴聲、蕭聲另有那甚麼笛子的，她冇有聽過。不過看幺兒鎮靜的樣兒，想來也是好的。

韓軒早有籌辦，摸出銀子還他，還彆的多給了半吊錢：“辛苦你了，進屋喝碗水？”

“耀祖他們先生教過他，我偷師來的。彈得好不好不曉得，待會兒你們給我評評。吹笛子吹簫都會寫外相，教你，不敢當。”

羅綺年喝了碗湯，才說：“不過幾根做琴絃的絲線，不值一觀。”

“我做不得主。”

“還敢嘴犟，你不買樂譜學習，就是放棄六藝中的‘樂’。既不懂樂，如何科考？不是放棄前程是甚麼！你既不想學，說一聲就是，爹也不會難堪你。”

飯後，一家人移坐天井。

“小弟有樂譜嗎？”

“好啦。”羅綺年打斷韓軒的斥責，說：“有無樂譜今後再說，現在先聽我操琴吧？小弟在學裡想必聽過很多好曲子，說一個我嚐嚐。”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垂垂弱下去，最後三個字幾不成聞。

“嗐，你叮囑的事當然得辦好，就是在臨鎮買不著，去縣城也得給你帶返來。”豁口兒嬉皮笑容，從布兜裡取出一卷用繭綢包著的細線，嘖嘖感慨：“我滴個乖乖，這東西特貴，一小揪兒就一錢銀子。”

“哇，大嫂，你還會操琴？！”張桂花還冇來得及諷刺羅綺年附庸風雅，韓賢就怪叫起來。

話還冇說完就被韓軒睇一眼：“科舉六藝中‘樂’拍第二位，其首要性可想而知。你竟然因為先生的一句話就不買樂譜？”

“還打鑼呢！”韓軒猿臂超出圓桌，賞韓賢一個清脆的腦袋鏰兒。

韓母嗬嗬大笑：“用飯，吃完飯讓老邁媳婦兒給我們彈一曲，彈不好明兒早上不給她飯吃。”

韓賢瞪眼，敢怒不敢言。

韓軒看一眼韓母，然後說：“三兩銀子值得你放棄前程？”

“三，三兩銀子。”

張小鳳溫和順順的眼眸微垂，扭頭不去看她丈夫歡樂的笑容。她曾經也喜好操琴唱曲兒，隻因為還是女兒時，韓傑去她家用飯，偶爾聽到她在操琴，隨口說了句‘嘔啞嘲哳難為聽’，她便今後再未摸過琴絃。

韓父回神，慢悠悠吸一口水煙，纔開口：“老邁媳婦兒，你方纔彈得甚麼東西，老子冇聽懂。”

“不錯不錯。你瞧瞧，是不是很都雅？”羅綺年閒逛著絲線。

羅綺年久等不到，便出門來找。

她蹲下來拍拍它的腦袋：“等我們吃完再餵你。”

明天的飯菜是張小鳳做的，瞧著色彩味道不咋樣，應當有剩菜。

“嗯。”他看的卻不是絲線，而是那隻素白玉手：落日餘暉從指縫中穿過，把手指照的通紅，像是透明的，偏又紅得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