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師(全集)_第116章 女帝師二(45)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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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熱茶歎道:“姑姑健忘了麼?明天是慎妃的五七。宮裡不能私立牌位,隻能去曆星樓瞧一眼,儘一經心。幸虧皇上和皇後都出宮了。”

剛出漱玉齋,便下起了小雪。芳馨忙命宮人歸去拿傘。我兜颳風帽:“曆星樓就在漱玉齋中間,這點路,不消打傘了。”說罷也不要人扶,向左一拐,走上蓮花磚地的巷子。

施哲嗯了一聲道:“明天是慎妃的五七,你們大人故意了。”

芳馨道:“女人不擔憂麼?”

我不欲她發覺我的淚痕,便含混應了一聲。忽聽遠遠的木坼響了三聲,我癡癡道:“半夜了?”

本來掖庭屬已將韓複的死因定為醉酒出錯,但是皇後身邊的穆仙俄然去了掖庭屬,說韓複極有能夠是熙平長公主府的總管朱鳴托姓王的一戶行販子家花了重金從死囚中贖出來的,以是應當去問問那姓王的人家和朱總管,纔好定論。施大人隻得請了聖旨,去熙平長公主府,將朱總管請了出來,現下還在掖庭屬接管查問。

他如許“坦誠”,我倒不知該說甚麼了。轉念一想,“奉旨行事”也好,“自作主張”也好,總之慎妃之事定會水落石出。也好,總不能讓慎妃、紫菡和韓複白白死去。想到這裡,不覺出現一絲坐看“蒼蠅之人交構其間”[74]的稱心。

我一哂:“他都不怕,我怕甚麼?且瞧瞧是誰。”

靜了半晌,天子彷彿也跟著歎了一聲:“朕去瞧瞧她。”

第二天,小簡送了很多犒賞過來,多是補品和吃食,另有一些陳列玩物和文房四寶。我隻披了一件梅紅色短襖歪在榻上,小蓮兒餵我喝藥。小簡笑嘻嘻地走了出去,躬身行一禮道:“陛下命奴婢送東西來了。大人可好些了麼?”

回到漱玉齋,芳馨奉上熱茶,道:“女人辛苦了。可要補眠麼?”

芳馨忙按住我的肩頭道:“女人細心頭暈……”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芳馨的細語像泉水排泄浮沙:“慎妃娘娘和靜嬪娘娘前後歿了,女人悲傷欲絕。特彆是靜嬪娘娘,是在女人的懷中嚥氣的。太醫說,女人悲傷驚懼過分,纔會嘔血昏倒。”

芳馨雖不解,仍微微一笑:“隻要女人說冇事,一準是冇事了。”

施哲淺笑道:“大人何出此言?”

施哲道:“那一日下官遣人去漱玉齋請大人辨認幾個字,如何大人辨不出,反倒是弘陽郡王辨出了?”

被中的病體蒸騰出奇特的氣味,是從心底漚出的肮臟和衰朽,浸泡著濃烈的藥氣。暖和的絕望充塞著我的四肢百骸,呼吸愈來愈深,愈來愈重。我像一隻等死的小獸,伸直起平生的喜怒哀樂,躲在人所不見的暗處,等候運氣賜與的最後欣喜。我不自發地縮了縮腳。卻見燭火一晃,垂垂淡去。

我笑道:“施大人但說無妨。”

右手指尖緩緩看望著昨日被酒瓶瓷屑劃傷的血痕,已經結了精密如燭淚普通暗紅色的痂。綠萼淨了手,取過除疤的藥膏,細細地塗抹。我合目淡淡道:“遲早的事,皇後的疑竇,也總要開釋了纔好。”

芳馨道:“女人,慎妃是自戕,陛下本來就不待見。女人暗裡去祭奠也就罷了,若遇見了人……”

有一瞬,心中出現別緻的巴望,巴望這隻滾燙的手能撫上我的鬢髮。或許我真的太孤傲了。我眼睜睜看著麵前再次亮起來,淚水掠過鼻梁,洇濕了枯燥綿軟的粟米桃花枕。我忍耐著緩緩呼吸,不讓本身的鼻息轟動他。這喧鬨而奇特的半晌,有一輩子這麼長。自我進宮以來,從未獲得過如許專注的目光和如許肆無顧忌、謹慎翼翼的體貼。我更冇有想到,這體貼,竟然來自這宮中我最痛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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