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影象晨霧一樣散去,四周突然一亮。我驚坐起家,但見帳外一點燈光如豆,像含淚欲泣的眼。本來芳馨還冇有進屋來將燭台拿出去。我大大鬆一口氣,不由墮淚苦笑。
我心中一凜,拿著翠鈿的手便緩緩落了下來,凝神道:“果然?”
綠萼應了,見我比著翠鈿,便笑道:“這枚鈿花自內阜院送過來,女人從未戴過。女人要重新梳頭麼?”
我點頭道:“我本來也隻是思疑,細細看過那件耳房,我纔有幾分確信。”遂歎道,“非論有冇有人在內裡聽,我和錦素都……”
天子微微變色道:“你公然是抗旨慣了!”
我淺笑道:“臣女資質癡頑,不敢勞煩明徒弟傳授。”
芳馨目光一閃,驚道:“陛下不是已經認定女人與慎妃之死冇有乾係了麼?不是想納女人為妃麼?如何還要聽牆角?”
綠萼又驚又喜:“女人果然賜給奴婢麼?那件若竹色聯珠佛手紋對襟長襖但是繡了金線的!”
我欠身道:“陛下體恤臣女,臣女戴德不儘。”
我聽他說的是“朝臣屢奏吉祥”,而不是“大昭屢現吉祥”,便即瞭然,遂微微一笑道:“天降吉祥是好的,天降英才更好,但都比不上君臣一心來得好。”
來到定乾宮,隻見小簡正在撤膳。見我來了,笑嘻嘻道:“朱大人來得巧,陛下從營中返來,方纔用過晚膳,正在飲茶,大人快些出來吧。”
我趕緊屈膝施禮,微微一笑道:“陛下仁慈,準臣女與於氏一見。臣女謬承皇恩,心中感激。”說著伏地謝恩。
毫不悔怨。
我曉得她替誰擔了不是,但我仍然不悔怨與她分裂。
燭光暗了下來,焦黑而扭曲的燈芯像質疑的眸光中隱蔽而凝練的苦衷:“換一些新蠟燭來,越亮越好。”綠萼忙拿了一個紫銅梅花燭台出去。五支新燭整齊而立,火光交映,我的影子分紅交疊的兩道,顫巍巍地覆在窗上,彷彿在嘰嘰咯咯地笑,一副樂不成支的模樣。
芳馨點頭道:“奴婢記得疇前女人說過一個故事。魯國法律規定,若贖出在本國為奴的魯國人,能夠從魯君那邊支付身價和賞金。子貢家富,贖了人卻冇有向國君領賞。孔子便說:‘子貢錯了。取賞金無損於行,不取賞金的話,今後今後便冇有人肯贖回在本國刻苦的鄉親了。’子遊救了一個溺水的人,那人送一頭牛給他做謝禮,子遊受了。孔子便大加讚美。[93]
綠萼笑道:“奴婢跟從女人五年,還是第一次見女人肯花些心機打扮呢。疇前都是奴婢拿甚麼衣裳,女人就穿甚麼衣裳的。”
我之以是來定乾宮謝恩,就是要向他回稟此事――既然已與錦素斷交,便要完整消弭他的狐疑;而他既已曉得我和錦素的言語,我也隻能照實答覆:“啟稟陛下,於氏在皇太子薨逝後自發活命有望,便寫了一封信,將當年的事情奉告慎妃娘娘。又說,隻要慎妃娘娘活著一天,弘陽郡王就絕無能夠當上皇太子。慎妃娘娘待臣女甚好,臣女不能容忍此事,已與於氏斷交。”
我聽她提起死去的紫菡,心下憮然,道:“罷了,就穿那件朝服去吧。也不消重新梳頭了。”
我微微一笑:“因為臣女明白慎妃娘娘有不得不廢的起因,且太後與陛下對娘娘也甚為虐待。況‘事以密成,語以泄敗’[95],又何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