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春淡淡一笑,看不出一絲驚怒:“胡說?李萬通說的這些實實在在都是真的。”
“高官家”三個字本指天子,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儘是輕視與調侃的意味。少女應道:“傳聞是南蠻子。”
啟春笑道:“我那裡有空去惱這些事。”說著命酒保把執壺撤了下去。
少女道:“敢問是誰呢?”
我笑道:“姐姐如何一小我出來,連個丫頭也不帶。”
啟春道:“何從明。”
長天白雲滾滾而過,而我竟然不知六合已變。我恍然道:“三年前蘇大人去官,蘇燕燕離宮。想不到現在已是參知政事了。”
李老道:“想那蠻子進藍山城的時候,將藍山縣來不及逃脫的男男女女,老長幼小殺了個乾清乾淨,又何曾有過半點仁慈?既造了反,還要希冀官家留一線麼?若留這一線,又如何得對住那些無辜慘死的父老鄉親?”
高暘婚後不久,便授了桂陽太守。聽到此處,我心中確信他說的必是高暘無疑。少女道:“這小王爺新太守又與智妃有何乾係?”
我拿起白瓷執壺,晃了一晃,竟另有一大半,不覺笑道:“看來姐姐是真的不惱。”
少女道:“那小王爺將蠻子主帥的肉割下來了麼?”
啟春命人燙了一壺酒,自斟一杯,一飲而儘:“mm可知這李老兒是甚麼人?”
李老取過月琴,泠泠撥了兩下,拖長了聲音道:“智妃沉綿日久,轉側須人,抱恨泣血,不知死活。而小王爺就在京中,相距天涯,竟忍棄之。那智妃悲傷絕望之下,對著小王爺當年贈與她的觀音像賭咒道:‘國仇家難,父兄慘屠。忍恥害羞,忘身取義。伏惟逢君,湔雪宿冤。忽遭捐棄,不知歲晚。我為女子,薄命致斯。君為丈夫,負心若此。痛征鬼域,與君永訣。我死以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日夜不安。’”又唱道,“天孫公子豈有情,五陵少年無至心。寄言天下癡後代,情到深處無怨嗔。”說罷極纏綿悱惻地歎了一聲,聞者無不心傷落淚。人群不約而同地感喟一聲,彷彿天高低了一場“我死以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日夜不安。”一團雲影在啟春眼中緩慢掠過,她微微嘲笑道,“說得真好。”
舍了嬌妻去南邊做太守的小王爺,莫非說的是高暘麼?我心中一凜,趕緊支起耳朵諦聽。李老道:“閒言少敘,且重新提及。話說龍椅上的高官家雄才大略,禦駕親征,揮斥百萬,安定燕國。龍袍上,再繡一筆太皇山。冕旒中,亦添一粒天池珠。南北一家,天下大統,詢詢濟濟,巍巍亂世。民氣所向,好一個承平天下!”
我怔怔地想,玉樞也會有如許的隱蔽的煩惱吧:“姐姐就不惱麼?”
我一哂。既是起兵造反,攻城略地,還如何會放過城中的僧尼?即便不殺,也要奪了歸去,男的為奴,女的犒賜給將士。上麵接著道:“這位梅蜜斯為本身起了一個法名,叫作智妃。”
我的腦中一片空缺:“世子殿下真的……”
“小王爺道:‘我來便是為了趕殺這些蠻子,得美人如此抬愛,敢不經心極力?你放心,過了徹夜。我一日拿不下藍山縣,一日冇殺了那蠻子主帥,我便再不上你這張牙床。如何?’
半條街上頓時鴉雀無聲。李老向西一指:“本日高官家又在西市賣女兒了。各位請猜,賣的都是誰家女兒呢?”